在西江畔,与胡蝶苏东坡邂逅
时间:2021-01-10 03:42:54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蒙胜国
正赶上今年中秋国庆两节都同在一个时间点上,充裕的时间,给了我回江门一趟探视家人的机会。同时利用这个闲暇时间,到江门市区以外的地方走走看看,领略当地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感悟历史,于我是最惬意不过的了。江门与鹤山距离近,去鹤山,没有看到当地闻名的古劳水乡,却与胡蝶苏东坡意外相遇。
水寨村
从江门往鹤山的水寨村去,可以沿着西江堤坝上的这条道走,也可以由沙坪河边上的道儿进入。总之,水寨村是一个完全没有退路被来自两翼的沙坪河和西江环抱的村庄;
还有,一条条的河涌分布于这个村庄的里里外外,这是水网,水网把村庄网住了,这个村庄就是水寨。浸润于水中的水寨村,俨然是一截亘古不腐的乌木,明示着这个村庄六百多年的历史。
水寨村是古村,村口立于河涌边。泊车河涌高高的堤上,俯视着的村子是矮的,房屋是矮的,树木也是矮的,人在下面也变得矮小;
河涌的水是流动的,浅下去的水袒露出一侧的土地,变成了一畦畦的小菜园。水瓜恣意地生长,藤蔓攀附河涌的渡桥栏杆上,上面结出了唾手可得的瓜儿,同时藤蔓上的结出带着瓜仔的花朵艳丽地开放着,也一样地成了小蜜蜂垂涎的花粉,沾着花粉的小蜜蜂是粉嘟嘟的……
河涌堤上的一根立柱指示牌,上面几个印刷体字“胡蝶故居”,指示方向的箭头,对着堤下村口的水寨村门牌楼。水寨村,这应是胡蝶的祖籍故地了。于是,我从水寨村门牌楼的上方,看到了后面的错落有致和颜色驳杂的民居屋宇。侧首是这个村子胡姓人家的祠堂,祠堂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进了祠堂。
祠堂是族人用来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场所,除了“崇宗祀祖”之用外,宽广的祠堂还作为各房子孙平时办理婚、寿、喜等之用。
很敞亮的一座大祠堂。一块木匾悬挂门楣上,匾额写着“竹轩胡公祠”五个大字。
胡蝶的一生只在她九岁龄时,随父亲胡少贡回过一次水寨村省亲祭祖。胡蝶在她后来的回忆录中说:“鹤山是我家乡,逢年过节父亲会回乡祭祖。记得那时候女性是不准進祠堂的,据说也上不了族谱,但以后我成名时,名字破例列入了族谱。因此我又知道男女不平等,妇女受歧视,这是因为旧的眼光,看妇女总是无能的,但妇女一旦在社会上显示出自身的力量时,连最森严的礼教也刮目相看了”
胡氏族谱破例把胡蝶名字列入,不能不说胡蝶于这个胡氏家族而言,已经是不可小觑且重要了。
村人热心指点前面一个巷道,说胡蝶故居直进再左拐即是。
水寨村青砖灰瓦的老房子还有不少,刚才入村前从外看村庄,明显地看出村庄的屋宇是错落有致和颜色驳杂的,这都源于新建的楼房嵌入了为数众多的明清两朝的旧房子里。新屋宇旧房子,怎么看两者都是能浑然融为一体的。人仿佛走进了时光的爻接中,一忽儿就被带到了明清两朝的世界,一忽儿就转悠到了现代的世界。我是喜欢这样子的,我的思绪更加飞扬起来了。落入青砖灰瓦的窗檐上、门檐上,以及瓦房上的不知名的植物草,在入了秋的劲风里,向四面八方的空中张扬,似乎要优雅地飞去。
水寨村的巷子是纵横交错幽深的,我在巷道的弯转迂回中迷失了方向。这一段巷道,麻石铺就,也有人家废弃不用的麻石做的门窗门框,垫了巷道。我足下踩在了有字的麻石上,字是繁体阳文。麻石是古色的,字该是有年份了吧。是什么字呢? 认真辨识镌刻于麻石上的字,如同在读谜语,欲揪出藏于谜底的答案。
来自近午的光源从山峰似的屋宇间缝中投来,落入麻石上折射出银白一片,看字是模糊不清,眼睛也不给力。用手机对准麻石的字照相,放出来看,原先漫漶的字变得有了层次,很快就辨识出是“平汤”二字。
“平汤”二字,是对西江而言的。
西江是不平和的,它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对西江沿岸的人们来说,一场汛期到来,就是一场浩劫。
有一篇文,是这样记述位于广西段的西江,因洪水灾害频繁,加上洪水体系不完善,仅1990至2005年的16年间,洪涝灾害给广西直接经济总损失累计达1276亿元,平均每年的损失约80亿元。那么上至上游,下至下游呢?情况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值得让人额手称庆的是,下游的广东在明洪武27年(公元1394年)兴建鹤山古劳围后,由西江冲积成滩的地方,则成了河网交错的美丽水乡。曾经已经遭殃西江水肆虐的水寨村,同样也因河网交错成了美丽水乡。
江水滔滔不绝,气势浩浩汤汤。
西江的水势湍急,祈愿一方的平安。
镌刻于麻石上的“平汤”,只是岁月留下给水寨村的一点痕迹。
纵深的巷道,哪一处是胡蝶故居?正要疑问时,前边远处传来儿媳询问村人声。哦,是我们转错巷道了,我们把胡蝶故居甩在了后头。
我们哧地一笑,重新找回原来的路返回。侄子阿钊已在故居的巷道口候了多时,嗤笑我们跑冤枉路。
胡蝶故居坐北向南,整座房屋是四通三间砖木结构,有一百多年历史。因年久失修房屋漏雨又有霉废现象,政府拨款已对故居修葺。
我对故居没有想太多,反而对故居介绍胡蝶的文字,产生了浓郁的兴趣,做了认真的拜读。于是,一个鲜活的胡蝶浮出水面,在我的面前。我不得不感叹,胡蝶一生经历几乎贯穿整个民国电影史,在中国电影史上,像胡蝶这样的明星绝无仅有,而且她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人物。胡蝶对电影很敬业,41年间,从无声影片到有声片,从国语片到粤语片,前后拍摄的影片将近百部。胡蝶受父母亲和侨乡文化的影响,养成了温顺内敛的性格与谦和坚强的品质,因此,在一生中遭遇了无数次险风恶浪,但都被她用智慧一一化解。
胡蝶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也是洁身自好的女子。
景仰胡蝶的人们,在故居前徜徉。有小孩子在巷道跌倒,哇哇大哭。
故意视而不见的大人,仰脸作观赏状。稍顷,孩子自行爬起来。
母亲询问,干嘛哭呢?孩子答,你扶我起来,那我就不会哭了。
如此作答,足见一个孩子的思维缜密而表现出来的聪慧程度。
母亲懂得自己的孩子,也晓得抚育孩子的不易。母亲说,跌倒了,爬起来就是好样的。
此刻,我深信胡蝶母亲也会同样地以这一种姿态表现。我想眼下这位母亲面对着故居的胡蝶,对如何抚育孩子成长,一定看得更远了。
相信任何父母都会愿意自己的孩子都有胡蝶一样的智慧精彩人生的。
坡亭
水寨村去坡亭不远,在西江边。坡亭是一处纪念苏东坡先生的名胜古迹,为乾隆年间鹤山的八景之一。
车子从水寨村出来就是西江的长堤路。堤内气势浩浩汤汤的西江,堤外阡陌纵横的水网之乡。假如在它们的两厢之间,我们倘若拿掉长堤路, 洪涝灾害会发生,西江会成为桀骜不驯的一匹烈马。江水与陆地其实是持平于一个水平面上的,它们唇齿相依。
西江的水面很开阔,水浑浊,但是水面是静谧的,让我们一下子有了对水的亲近感。显然,汛期还没有结束,这条源于云南曲靖市沾益县的马雄山,途经滇、黔、桂、粤四省的西江大河,沿途天气仍然多变而普遍降水,流水裹挟两岸泥沙挤入西江,西江水不成黄汤才怪呢。
我们一行人正说话间,余弟哎呀一声,才晓得我们的车子已过了坡亭。余弟问,还要不要去坡亭?坡亭就在咫尺,如果我没能去游历一番,一定会大感惆怅的。
坡亭就在西江一处长堤下,也就是西江岸边的一面坡上。车子一扭身拐入堤下的一处斜坡,然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泊于不大的一块地坪上,再前进一步,就是江水。
这里纪念苏东坡先生的名胜古迹,只占据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宋绍圣四年(1097年)北宋大文豪、大书法家苏东坡从惠州被贬往海南儋州,坐船从西江逆流而上,途经鹤山,在西江这个叫石螺冈的地方泊舟登岸,做短暂逗留。当地乡人仰慕坡公,在石螺冈这一面坡上筑亭纪念此事,原来一箭之地的村子,也因此而得名坡山。此亭始建于南宋,至今已有900多年,之后历次重修重建。
天气超好,入秋的爽风从江面上吹来,令人神清气爽。名胜古迹的坡亭,虽然地盘尚小,却有灌木林分布于地势起伏的坡地上。依附这小小的山坡,开凿出的步级,能使行人拾级而上,并且有曲径通幽的感觉。有母子二人弃之石级不上,随性而为,择灌木杂草丛的一面坡上去。母性大发的女子,与稚童伴行,扮成大兽,一路你吼我叫,爬坡确实给这一对母子带来无尽的乐趣。
我则沿着半坡处的小径一路寻来到了筑亭的地方,只见古亭依然高耸而立。这座抬梁式构架的古亭,为飞檐翘角,绿色琉璃瓦置顶。大理石的六根柱子裂断处,记录了1983年9月9日损毁过的印记。后来的恢复重建,依然将坡亭按光绪年间修建的形制,以旧材料修复。在坡亭右侧一角的朝云亭,建于清初,后倾圮多年,又重建于民国24年(1935年)。已摇摇欲坠的朝云亭,也是在1998年移入江边复建。
朝云亭的二个字“朝云”,是一个人的名字,是苏东坡先生被贬他乡,依然不离不弃,多年患难与共的妾室朝云。
坡亭与朝云亭并列西江岸边,是苏东坡先生与朝云生动的俪影。游人背对俪影坐于石坎上望江,植入畫框,无疑是一幅上乘的图画。
坡亭脚下礁石连亘。尖峭凶险的兀石探入江水。据说,那是苏东坡先生在石螺冈江边登岸,也是他汲水烹茶的地方。
“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生。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据说这也是苏东坡先生在石螺冈江边的咏诗。读诗我把苏东坡先生今夜的心情读懂了。这一夜的东坡先生睡意全无,先生礁石上汲水玩月,然后烹茶,观茶水鼎沸,饮着香茶,度过这寥落的一夜。
先生前路已茫茫。
其实逆境并没有把先生变成一个意志薄弱、精神颓废的人。你看这是苏东坡先生被贬黄州、惠州、海南留下的诗句:“长江绕郭知鱼美”、“不辞长作岭南人”、“海南万里真吾乡”。
在坎坷和磨难中的苏东坡先生,绝对是个乐天派的角色。林语堂在他的《苏东坡传》中也说先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苏东坡先生的确活出了一个平民的样子。
此外,我们还不难看到,三年后的苏东坡先生重获皇上开恩,结束流放。从海南返京途中,早已波澜不惊,权当奉旨远游的苏东坡先生,兴致盎然地挥毫写出了万古流芳的“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名句。先生吟出这样的句子,这不能不与他在失意时的坚强与潇洒有关。
我们对先生高山仰止,但是我们也看到了一个简单而从容又潇洒,坚强也乐观的苏东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