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的故事_豌豆花姑娘

　　[一] 　　 　　曹小雨在等待妈妈回来。一张松木饭桌上，饭菜的热气袅袅上升，然后慢慢飘散，曹小雨的目光在这雾一般的热气中变得缥缥缈缈。饭菜是曹小雨做的。曹小雨十一岁了。村子里，像她这样大小的孩子大都会帮大人做事了。
　　在曹小雨的注视下，天空由火烧一样的绯红变成淡青，最后暗淡下来。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曹小雨在黑暗中端坐了许久，然后才起身将马灯点亮，淡黄色的灯光透过马灯的玻璃罩子，流水一样泻落在地面上。
　　外面传来一阵熟悉而又十分疲惫的脚步声，是妈妈收工回来了!曹小雨心中像大人一样涌起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母女俩匆匆忙忙吃了晚饭，曹小雨在马灯下加紧做作业，浑身裹着汗腥和泥土气味的妈妈用木盆盛了些清水，黑暗中传来哗哗的洗澡的声音。
　　夜不知不觉很深了。妈妈将马灯熄了，曹小雨骤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但仅仅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又有了光亮。原来月亮升了起来，就挂在窗户外面。
　　躺在床上，曹小雨依偎在妈妈胸前，妈妈清爽的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曹小雨使劲地吸了吸，“这是什么味道?”妈妈笑了笑，说：“这是豌豆花的香味。”曹小雨这才想起现在正是豌豆花开的季节，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连豌豆花熟悉的香味都忘了呢?
　　曹小雨怎么也睡不着，一双不大的眼睛扑闪着。曹小雨睡不着的时候，妈妈就给她讲故事。可今晚妈妈搜肠刮肚后发现自己没有故事了，故事几乎都讲完了。沉默了许久，妈妈说：“讲一个豌豆花姑娘的故事吧。”
　　当妈妈再一次提到豌豆花的时候，曹小雨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在她的眼前随即浮现出一片豌豆花，淡紫色的蝴蝶形花瓣，在风中舞蹈。
　　
　　[二]
　　
　　“从前，有一位豌豆花姑娘。”妈妈开始讲故事。曹小雨发现，妈妈讲故事喜欢用“从前”这个词语。从前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曹小雨不喜欢从前，她希望故事都是现在发生的，说到底，就是希望故事里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豌豆花姑娘有两个妹妹，她们都穿着淡紫色的裙子，漂亮极了。”妈妈讲故事的语气很柔和，“一天，当豌豆花姑娘带着两个妹妹走出房子时，大家都惊呆了。”
　　仿佛有一座破旧的房子矗立在曹小雨眼前，稻草编织的房门打开了，三个豌豆花姑娘鱼贯而出，站在阳光下面。
　　“首先是槐树爷爷，尽管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站得高，所以是第一个发现豌豆花姑娘和她的两个妹妹的。槐树爷爷情不自禁地发出赞美：‘啊，多美丽的豌豆花姑娘!’第二个发现的是南瓜花，南瓜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和美丽的豌豆花姑娘相比，南瓜花自惭形秽。”妈妈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下讲，“南瓜花很嫉妒，她们聚集在一起悄悄地说豌豆花姑娘的坏话。”
　　曹小雨想起在学校里的情景。有一个叫王燕子的同学很漂亮，和豌豆花姑娘一样，也喜欢穿裙子。只不过不是淡紫色的，而是石榴一样的红裙子。班上自然有同学说她的坏话，比如说她说话像麻雀，走路的姿势像兔子，等等。曹小雨却从来没有说过，她并不嫉妒，只是羡慕。她想，要是我像王燕子那样漂亮就好了。
　　“接着，狗尾巴草也发现了豌豆花姑娘，它们从来没有想过豌豆花姑娘竟然这么漂亮，所以，当豌豆花姑娘出现在眼前时，嘈嘈杂杂的它们全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了。”妈妈继续讲，“狗尾巴草激动地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风。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曹小雨听到这里，在心里暗暗为豌豆花姑娘高兴。
　　
　　[三]
　　
　　“可是，豌豆花姑娘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漂亮。”妈妈停顿下来。曹小雨急了，忙不迭地问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妈妈突然叹息起来，“因为她是豌豆花啊!”
　　在许多人心里――就连豌豆花自己也这样认为，豌豆花只是一种从贫瘠的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卑微的花，根本不配“漂亮”之类的词语，想到这里，曹小雨有点愤愤不平。
　　“所以，当风凑到豌豆花姑娘的耳边，告诉她她有多么漂亮时，豌豆花姑娘根本不敢相信，甚至认为是风在故意捉弄自己，那一刻，她不仅羞愧万分，还埋怨自己，为什么是一朵豌豆花呢?她想，如果自己是一朵南瓜花就好了，这样，风就不会捉弄自己了。在风的赞美声中，豌豆花姑娘带着两个妹妹匆匆跑回了家。”讲到这里，妈妈再一次停顿下来。
　　曹小雨想象着豌豆花姑娘躲在房子里泪流满面的情景，心里骤然盛满了悲伤。她在心里埋怨豌豆花姑娘为什么一点自信也没有呢。接着，她竟然想到了自己。曹小雨想，如果我是一个美丽的豌豆花姑娘就好了，我一定会非常自信地将胸脯高高地挺起来。
　　问题是，她是现实生活中的曹小雨，根本不是妈妈故事里的豌豆花姑娘。首先，她没有豌豆花姑娘的淡紫色的裙子；其次，她的眼睛很小。在曹小雨的潜意识里，豌豆花姑娘的眼睛肯定像星星那样，又大又明亮，而且十分清澈。
　　在学校时，几乎没有人叫她曹小雨，大家都喊她的绰号“绿豆”，意思是她的眼睛就像绿豆一样小。这实在太夸张了，曹小雨特意照过几次镜子，和王燕子相比，自己的眼睛是小了一点，但绝对没有绿豆那么小，而且还能滴溜溜地转，既清澈又灵活。尽管如此，曹小雨还是暗暗流了好几次眼泪。
　　“豌豆花姑娘自卑啊!”妈妈的声音在曹小雨耳边响了起来，“豌豆花姑娘拿自己和南瓜花作比较，她想，要是自己的眼睛和南瓜花一样是金色的就好了，要是自己的裙子和南瓜花一样是黄色的就好了。”
　　“其实，南瓜花正在嫉妒她呢!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讲到这里，妈妈抑制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起伏的笑声里说不清是哀怨还是欣喜。
　　
　　[四]
　　
　　曹小雨问妈妈：“从此以后，豌豆花姑娘再也不敢出门了，是吗?”
　　曹小雨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学校的情景，不知是谁首先喊出了“绿豆”这个绰号，一眨眼工夫就流传开来，无人不晓。此后，曹小雨特别害怕别人看自己的眼睛，每当和人对视时，她总是很快地将头低垂下来，仿佛被对方的目光灼痛了似的。曹小雨是语文科代表，她最喜欢听方老师滔滔不绝地上语文课，可她再也不敢注视方老师了，回答问题时老是勾着头，这让不知内情的方老师十分恼火，“曹小雨，你这是怎么了!”方老师的声音很大，简直是怒吼，里面含着深深的不解和责备。曹小雨自始至终勾着头，默不作声。
　　曹小雨从此害怕上学了，可是，她又不愿伤妈妈的心，一路上磨磨蹭蹭，上学的道路变得十分漫长。
　　“豌豆花姑娘将眼泪擦干净，把门打开，重新走出来。”妈妈的讲述让曹小雨有了莫名的兴奋，她打心眼里为豌豆花姑娘感到高兴。“豌豆花姑娘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于是有了走出门的勇气，对吧?”曹小雨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妈妈。
　　“不。豌豆花姑娘仍然认为自己很丑陋，可是，她必须走出去，因为她要帮妈妈干活。”曹小雨发现妈妈的语气渐渐变得欢快起来，“豌豆花姑娘 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却能够帮妈妈做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扫地啊，挑水啊，煮饭啊……”妈妈如数家珍似的。不知为什么。一阵不易觉察的颤栗掠过曹小雨的身体，她觉得妈妈仿佛是在表扬自己，那一刻，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懂事的豌豆花姑娘似的。
　　这时，挂在窗外的月亮移动了一下位置，几片月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曹小雨身体上。一阵风拂过，善解人意的月光跳跃起来。曹小雨静静地注视着，她在心里想：这皎洁的月光多像几朵美丽的豌豆花啊!
　　
　　[五]
　　
　　“时光悄悄地流逝，豌豆花姑娘慢慢长高了，也更懂事了。”妈妈继续讲着故事。曹小雨发现，妈妈讲得很慢，仿佛在努力回忆往事似的。
　　“豌豆花姑娘也更漂亮了，是吗?”曹小雨问妈妈。她记得妈妈好像说过“女大十八变”这样的话。
　　“是啊，更漂亮了。”妈妈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豌豆花姑娘身材高挑，白皙的皮肤像面粉一样。”曹小雨充满了羡慕，她想，豌豆花姑娘该多么幸福啊，不知道有多少赞美的目光缠绕着她。
　　“一天，豌豆花姑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漂亮，可是，她却没有空闲的时间来欣赏自己的美丽，很多时候，她常常忘记了自己的美丽。”妈妈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莫名忧伤，“因为，她要帮妈妈干很多的活，还要想办法挣钱给两个妹妹读书。”
　　“有一天，快要开学了，可是妈妈只能拿出一个人的学费，这样就有一个妹妹不能上学了。豌豆花姑娘便去请教槐树爷爷：‘槐树爷爷，您能告诉我怎样可以挣到钱吗?’豌豆花姑娘十分焦急。”听到这里，曹小雨不由自主地也为豌豆花姑娘焦急起来。
　　“槐树爷爷告诉了她一个挣钱的办法，就是用瓶子收集灯芯草的香气，然后卖给青蛙经营的药材收购站。”讲到这里，妈妈看了看身边的曹小雨一眼，曹小雨一点睡意也没有，一双小眼睛依然扑闪着。
　　“豌豆花姑娘拿着一个玻璃瓶子，一动不动地守候在灯芯草旁边，将一丝丝香气装进瓶子里。可是，一天下来，瓶子里的香气只有那么一点点。”妈妈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后来，豌豆花姑娘就利用夜深人静的晚上去收集香气，因为，灯芯草睡觉前会打一个长长的哈欠，这时候释放出来的香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曹小雨听了，觉得真有意思，灯芯草的香气也能够卖钱啊!
　　“收集灯芯草的香气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妈妈将“辛苦”两个字说得很重，似乎在特意提醒曹小雨注意。“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动不动地蹲坐在生长着灯芯草的小河边，四周一片静寂，豌豆花姑娘感到恐惧和无助。”曹小雨眼前出现了黑夜的背景，在朦胧夜色的掩映之下，所有事物都变得神秘莫测。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身边的妈妈。
　　“不过，另一种担心让豌豆花姑娘很快忘记了恐惧，因为睡意总是像雾一样悄悄升腾起来，先是淡淡的几缕，不久就连成一片，将一个人笼罩起来。”妈妈将手轻轻地放在曹小雨身上，曹小雨感到了来自妈妈手心的温暖。“豌豆花姑娘担心啊，担心自己稍不留神打起瞌睡，于是就一颗接一颗地数头顶上闪烁的星星。数呀数呀，星星不计其数，豌豆花姑娘数糊涂了，糊涂了的豌豆花姑娘就沉沉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豌豆花姑娘不仅一无所获，而且，她的白裙子被露水打湿了，被泥土弄脏了。”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类似这样伤心和沮丧的夜晚不知有多少呢!”妈妈顿了顿，接着以如释重负的语气说，“幸好后来，豌豆花姑娘又找到了另一个挣钱的办法。”
　　曹小雨的神情有些急不可待，她很想知道是什么办法。
　　
　　[六]
　　
　　那是什么办法呢?也许，它比收集灯芯草的香气要轻松一些吧?挣的钱也要多一些吧?曹小雨在心里猜测。
　　“石头。”妈妈说得直截了当。曹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如果漫山遍野的石头也能卖钱的话，那么豌豆花姑娘就再也不用为钱犯愁了。
　　“那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可以开花的石头。”妈妈看了曹小雨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一种可以开出粉红色花朵的石头，一千块石头里面也难得找到一块。”曹小雨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她的心转瞬被无可名状的疼痛占据了。她想象着豌豆花姑娘是如何漫山遍野寻找那种开花的石头的。她想，豌豆花姑娘肯定累得汗流浃背，面粉一样白皙的皮肤肯定被炙热的阳光晒得黝黑黝黑的。
　　“豌豆花姑娘在山坡上找啊找啊，纤细的手指不知被石头磕破了多少次，幸好每天都能寻找到体积很小的一两块石头，总不至于两手空空，可是，这远远不够啊。眼看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豌豆花姑娘一筹莫展。”曹小雨发现妈妈讲故事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富有情感。妈妈似乎并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整天只知道埋头劳动，忙忙碌碌，曹小雨从小到大很少得到妈妈体贴入微的关怀。可是，妈妈今天怎么了?曹小雨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
　　“豌豆花姑娘决定到一个叫鹰嘴岩的地方去寻找开花的石头。”妈妈的语气里透出一种坚决，似乎这不是故事里的豌豆花姑娘在下决心，而是妈妈自己。
　　鹰嘴岩?曹小雨从妈妈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曹小雨不止一次听人讲起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距离村子有五十多里路程，老鹰常年在山顶盘旋，人迹罕至。曹小雨不知道，故事里的鹰嘴岩和现实中的鹰嘴岩是不是一样。
　　“月亮升起来了，豌豆花姑娘还没有回来。此时，她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是一条狭窄的小道，两旁是陡峭的悬崖，路面布满了带刺的野草。”曹小雨的心一阵阵紧缩，仿佛锐利的尖刺正扎在自己稚嫩的双腿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豌豆花姑娘心里是多么高兴啊!”妈妈的声音里同样洋溢着一种无法言述的兴奋，“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块无与伦比的开花的石头，这是她攀上高耸入云的鹰嘴岩找到的。”
　　“两个妹妹谁也没有失学。”妈妈长吁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轻松。而此时，曹小雨正想象着豌豆花姑娘的两个妹妹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去上学的情景。她想豌豆花姑娘简直可以用“伟大”这个词来形容了。
　　
　　[七]
　　
　　挂在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隐身在高大的树丛中。房间里一片幽暗。曹小雨依然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催促妈妈继续讲故事。
　　“豌豆花姑娘白皙的皮肤晒得黑不溜秋的，当她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南瓜花的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狗尾巴草则摇着头，连连叹息。”妈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充满睡意的眼睛。“可是，豌豆花女姑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皮肤变黑了而感到伤心，相反，她十分快乐、欣慰。”
　　“豌豆花姑娘有一个梦想。”妈妈侧着头，注视着依偎在怀里的曹小雨。“一个梦想，你知道吗?”妈妈既像是讲故事，又仿佛在提问。曹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茫然地摇摇头。
　　“豌豆花姑娘的两个妹妹很快就要初中毕业，她希望其中一个妹妹去学缝纫，做一个出色 的裁缝师傅，另一个去鼎鼎有名的翠竹师范学校读书，回来当一个受人们尊敬的老师。”曹小雨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在心里感慨：啊，这可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梦想。
　　“豌豆花姑娘将一个妹妹送到蝴蝶那里拜师学艺，很快就学成了，但是，麻烦也跟着来了。”曹小雨注视着黑暗中的妈妈，她不知道豌豆花姑娘又面临了怎样的困境。
　　“没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布料给妹妹裁剪，大家都非常担心她的手艺。”曹小雨想，这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万一她将青蛙的衣服做成螳螂的裤子，那就糟了。
　　“于是，豌豆花姑娘将自己那条淡紫色的裙子交给妹妹改来改去，一天一个款式，裙子越改越小，最后，她妹妹的手艺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信任。”妈妈的语气恢复了刚才的和缓，而曹小雨也为摆脱困境的豌豆花姑娘松了一口气。“可是，”黑暗中，妈妈的语气一下子又沉重起来。“有一天，豌豆花姑娘的妹妹闯下大祸了。”曹小雨想，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也许是因为太疲劳了，一次，妹妹在烫衣服的时候，竟然睡着了，你猜怎么了?”妈妈卖关子似的看着曹小雨，“衣服吱吱地冒出烟来，熨斗把衣服烧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这可是青蛙的衣服啊!”妈妈不等曹小雨回答，自己直接将故事讲下去。
　　“一想起怒火中烧的青蛙那双鼓鼓的大眼睛，妹妹就浑身颤抖，豌豆花姑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曹小雨看见妈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怎么赔得起青蛙的衣服呢?那可是上等的布料啊。另外，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以后谁还会请她做衣服呢?”曹小雨不由得也为豌豆花姑娘感到焦急。
　　“后来，豌豆花姑娘从自己淡紫色的裙子上剪下了一块布，”妈妈的语气终于平缓下来，“在青蛙的衣服上做了一朵精致的荷花，刚好把那个窟窿天衣无缝地补上了。青蛙高兴极了，直夸豌豆花姑娘有创意，他们青蛙家族还从来没有谁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呢。”曹小雨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她想，豌豆花姑娘真是一个机智的姑娘啊，同时，她隐隐心痛起来，为豌豆花姑娘那条裙子感到惋惜。
　　
　　[八]
　　
　　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了。黑暗中，传来轻微的鼾声。妈妈在讲故事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劳动了一天的妈妈实在太疲劳了。可是，曹小雨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她有些不忍地推了推妈妈，“另一个妹妹呢?她怎样了?”曹小雨的声音轻轻的。
　　“三年后，第二个妹妹顺利地从翠竹师范学校毕业了，做了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一天，豌豆花姑娘去学校，看到那么多的学生安静地坐在教室里，认真地听妹妹讲课。戴着一副大眼镜讲课的妹妹可神气了，可有威信了，调皮的狗尾巴草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眼前的情景让豌豆花姑娘流下了眼泪。”黑暗中，妈妈醒来了，讲故事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豌豆花姑娘实在是太高兴了，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渐渐地，妈妈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是，没有谁知道豌豆花姑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总之，她的皮肤不再像面粉一样白皙了，高挑而又苗条的身材变粗了，那条紫裙子穿不下了，她再也变不成一个美丽的豌豆花姑娘了。”曹小雨听见妈妈发出轻轻的叹息，像风一样轻的叹息声。接下来，四周一片静寂。
　　一会儿，妈妈的鼾声再次响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
　　可是，沉浸在故事里的曹小雨意犹未尽。“后来呢?后来呢?”曹小雨试探着问道。
　　“后来，豌豆花姑娘生下了小豌豆花姑娘。”妈妈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梦呓一般。
　　曹小雨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用手去摸妈妈的脸，发现妈妈粗糙的脸上有两道泪水爬过的冰凉的痕迹。这时，她蓦然想起了自己做裁缝师傅的大姨和当老师的二姨，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在这个豌豆花开的季节，曹小雨有了平生最大的一个梦想，这个梦想不是希望自己像王燕子那样漂亮，而是希望做一个能让妈妈欣慰的豌豆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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