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上）
时间：2020-03-20 07:57:1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从清河路到机场高速是一条笔直的六车道马路，尽管已经非常宽阔了，可还是经常堵车。而且很少有人知道，在车水马龙的路面下，静静地淌着一条地下河……
一
月光在平静的水面上款款游走，清冽的河水在月光下缓缓而行。
太阳在流云里穿梭，水草在流水中摇曳，鱼虾在水草下栖息。
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亘古不变。
这条在地图上没有名字的河，默默地穿流四季，汇入滚滚长江。
在这条河里有一条叫可米的小鱼，正一天天长大。
鱼仿佛天生就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人们一直这么觉得，其实不是的。他们喜欢在疾雨的水面翻腾跳跃，也喜欢逆流而上，当然，也会有很惆怅的时候。
有一天，可米在一株有些腐烂的水草边望着头顶的乌云时，听见了妈妈一声轻微的叹息。
可米问妈妈，为什么所有的鱼看起来都如此忧伤？
妈妈叹了口气说，其实鱼是最快乐的。陆地上的人们总是说，希望自己能做一条自由自在游泳的鱼。
是呀，我也觉得做鱼很好呢。可米快乐地在河水中游弋，河面上有了粼粼的波纹，有飞溅的浪花，那浪花就像瞬间绽放的水晶。
妈妈仰着头望着天上的乌云，面带忧戚。
妈妈，是不是要下雨了？
是呀，雨落入河面，就是骤密的鼓点，所有的鱼都会在这鼓点下跳起欢快的踢踏舞——但是妈妈说，可米，不会下雨的。
为什么？你不是告诉过我，当头顶上乌云遮住太阳，就预示着踢踏舞会即将开始吗？
说完，可米用自己灵活的尾鳍噼噼啪啪地在水面上跳了一段踢踏舞。
可米，那不是乌云，是工厂烟囱里排放的废气——它们遮蔽了天空，让我们看不见太阳。
可米有点茫然。这时，一群鸟像风一样飞过天空，融入铅灰色的天际。
其实，天空中飞翔的鸟才是自由的——如果我们能飞，可米，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可是我觉得这里很好哇。
这里很好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那时，水清沙白，水草丰茂。每年春天总有成群的候乌来这里繁衍，河里的鱼也远比现在多……
那，鱼都到哪里去了？
死了，或者，离开了这里。
二
一株水草的根部已经腐烂，黑糊糊的，所以它无法在水中站稳，而且，很快它就会漂浮在水面上。其实，水面上已经漂浮了许多这样的植物和翻白的鱼尸。
所有活着的鱼都走了……
妈妈说，可米，你走吧，向下游走，到长江去吧！
妈妈不走我也不走。可米仍然坚持这么说。这些天来，母子俩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对白。
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妈妈要留在这里等爸爸。
可是这么多年，爸爸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他会回来的，你先走吧，等他回来，我们到长江去找你！
那，我真的走了。
可米游离了妈妈，可很快又游了回来。这些天来，母子俩不断重复着这个让人哀伤的游戏。
可是这次，可米是真的决定要离开了。他一边游，一边回头，一边流泪。
大家都在迁离，谁的脸上不写着深深的茫然与哀伤呢？
从上游源源不断注入的污水，让整个河床变成了煤炭一样的黑褐色，在刺鼻臭气裹挟下的河水中，不断有水草从根部烂掉，漂浮在河面上。
可米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妈妈了，却看到了一条尾鳍有点畸形、和他一样大的鱼。
你在流泪，那条鱼说。
我没有。可米是男孩子，他不会在女孩子面前流泪。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鱼不流泪，其实只是没有人能看到我们的泪水。我叫可妮，你呢？
我叫可米。
三
可妮和可米一起顺流而下。一起躲避暗滩里大鱼的侵袭，一起食水草充饥，形影不离。
可妮，再讲一遍你的故事吧——关于你的爸爸。
其实，他不是我的爸爸。可妮是个快乐的女孩，可是今天她第一次显得这么忧伤。
他们在一株水草旁停了下来。
可米，他不是我爸爸，他只是刚好经过我身边，那时，我正被一条大鱼衔在嘴里——被大鱼吃掉，这是我们的自然法则，可是被污染毁灭，却不是我们的自然法则——就在那时，那条刚好经过我身边的鱼不顾一切地向着大鱼冲撞了过去，然后，我得救了……
难怪你的尾鳍有着这样的伤痕。
是呀。可是，能够活下来，我已经很感恩了，虽然我是个有点残疾的女孩，可是你看我多快乐！
可妮，我一直觉得，你比我乐观。对了，他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去解救你呢？
他说，我像他的孩子，而他刚刚离开了自己的孩子。
他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呢？
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他不愿意看见妻儿因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哀伤……当时，他的妻子生了一种病，治好那种病需要长江里一种水草，所以他就顺流而下。到长江里找到了那种水草，把那水草带回到奄奄一息的妻子身边，放下水草，他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呢？让我想想。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条河流要穿过这座城市，才能汇入长江，这条河和整座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连成一片，所以沟汉很多，很容易迷失方向，为了不在这地下河网中迷失，我的爸爸，他在每一个拐弯转角的地方都留下自己的一个鳞片，这样，等他采到水草的时候，就能循着自己的鳞片，回到妻儿的身边……
可米想起自己曾经在戏水的时候弄掉过自己的鳞片，那种疼痛好像在可妮讲述故事的时候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心忽然一下就疼痛了起来。
暗夜里，可米和可妮静静地待在水草下面，连日来的迁徙游走，彼此都很困倦，可是他们并没有沉沉地睡去。
可米可以感觉到河水涌动的声音，已经被污染了的河水默默地涌向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城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脚下会有一条河在静静地穿越，当然，他们更不知道，一条名叫可米的小鱼的忧伤。
可米闭着眼睛，仿佛看见了那条鱼在放下那株可以救自己妻子性命的水草之后，是如何肝肠寸断地离开。
可妮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说，可米，现在轮到你讲故事了——关于你的妈妈。
可米说，好吧，现在轮到我讲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