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孩子裸奔【下一个孩子只好裸奔】
时间:2018-12-24 16:57:0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同样是欧洲导演,同样是以底层生活为作品题材,我喜欢比利时导演达登内兄弟。却讨厌意大利导演伊托・斯高拉,后者有一部著名的电影《讨厌,肮脏,下流》,影片讲述的是意大利棚户区贫民的生活,伊托・斯高拉因凭片获得了1976年的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但我看过它之后,却觉得异常反感,自己也不知道这反感的由来。我在博客上提到了这一点,却有朋友语重心长地提醒:“你应该再看看这部作品!”朋友的这句话使我觉得反感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直到我看到了长平先生的文章《假如穷孩子穷得连故事都没有》。
文章里的穷孩子,是云南山区的孩子,因为没有新鞋子穿,每个冬天他们的脚都要挨冻。他们的老师拍了一组照片,写了动情的文章并把这些发到网络上。这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孩子们由此得到社会各界的捐助,并收到了许多鞋子。长平先生认为,这是我们社会的悲哀:“一个人要穷出故事来”,才有可能引起媒体的关注,才有可能得到援助,我们不过是根据这些故事来决定我们的帮助。所以,重大疾病患者的家属,到报社求助时,编辑和记者们会帮助他们策划一些故事,比如卖身、卖肾、卖终生地当牛做马,这是好心,也是无奈,不然,就没有新闻点,就没有故事。人穷可以志不短,却不能短了故事。
从那时候起,我懂得了达登内兄弟和伊托・斯高拉之间的区别。达登内兄弟是从底层角度出发拍电影。他们的作品因此缺少故事性,他们的作品简朴、素淡;而伊托・斯高拉是从底层之外看底层。因此热衷于故事性,甚至是怀着兴高采烈的态度去发掘故事。《讨厌,肮脏,下流》让我反感,是因为那里面的所谓“底层”充满故事性,他们偷情,他们乱伦,他们互相下毒,他们把孩子圈在栏里胡乱地养大。伊托・斯高拉从他们身上取得的,无非是一个又一个让人惊骇的故事。他固然是一个艺术家,但同时也是一个掠夺者。
由内往外看和由外往内看,从低处看和从高处俯瞰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低处的局内人不会想到自己能够提供什么被眷顾的依据,高处的局外人则在考虑自己能从观看中得到什么作为回馈。“故事”,于是成为寻求帮助时的首付。
而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我们总能看到故事。前段时间,有个11岁的女孩,母亲患了肾病需要换肾。这个从6岁就开始练习书法的小女孩,打算靠书法作品的稿费为母亲治病。她的这一事迹终于感动了媒体。媒体为她举办了一个义卖会,通过在义卖上卖自己的书法作品,她终于筹到给母亲治病的医药费。
她确实是幸运的,因为很多和她一样需要帮助的穷人找不到故事,那些被发掘出故事的求助者是寥若晨星的,如果再有一个需要帮助的家庭出现。就只好像长平指出的那样:“除非你再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讲述一个更动人的故事。否则你不要指望得到包括互联网在内的媒体同样热情的相助。”这个孩子已经用掉了写书法这个素材。下一个孩子,只好画画。
没有经常性的、更普遍的救济制度,只依靠同情,结果就是这样。我们的同情不是针对贫穷,而是针对故事,我们有同情心,同时也是掠夺者。我为我们对故事的渴求感到反感,但却无能为力。于是,下一个孩子只好画画,下下一个孩子只好裸奔,下下下一个孩子,只好横渡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