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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天》一直在我的身边

    时间:2020-10-27 03:56:4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最初知道《飞天》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内蒙古高原的一所三流本科院校里“放养”着——彼时刚恢复高考没几年,没有师资,图书馆的书很少。我们像一群饥饿的羊,到处寻找青草。那时,《飞天》从天上掉下来,其中的“大学生诗苑”让我们癫狂!诗歌是那么高贵的存在,“大学生诗苑”像一支箭射过来,插进了一棵树,触及到了苍老的年轮和洁白的树心,至今我都能回味到疼痛的欢欣。那时兰州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那时我记得兰州的一个诗人叫张子选。

    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几年之后我嫁到了兰州。从地图上看,黄河上游,包兰线,海拔1500米。我心里想着大漠孤烟、边塞诗人、《读者文摘》(《读者》前身),还有《飞天》。我知道那是一些我与生俱来热爱着的文字,我将把手伸过去,触摸它的偏旁部首。

    从河套到兰州其实不远,黄河几字形的“一撇”,从上往下。绿皮火车,沿着黄河溯流而上。进了青白石,便看到皋兰之州,两山一河中端坐的美人。

    用娜夜的诗说,从一个羊圈跳进了另一个羊圈,一切都是新的。在这个地方,我开始生儿育女。其间我知道,像黄河在我身边羊皮筏子在我身边牛肉面在我身边一样,《飞天》就在我身边。我很稀罕蒋家坪的桃树,河套没有桃树,我是在兰州第一次看到桃子挂在枝头。我把背上的娃儿往上面颠了颠,对桃农说,我想买几只桃子。桃农把桃子装进纸箱,头都不抬说,不卖!我上前嗫嘬着说,就一块钱给我的娃儿买一只桃子。那人说,不够泼烦的!天哪,我真的没想到,后来我会爱上兰州,爱上兰州人,爱上他们的说话,我现在竟然离不开这个地方!我往返在包兰线上,在河套想兰州,在兰州想河套,我像挑着一只扁担。就这样新一个世纪到了,不知道是让谁耽搁了,在我年近不惑时,才拉开架式,准备写了。那些虚度了的美好时光包括那些“不够泼烦的”的生活,倒流进我的文字里,在《飞天》里,像一只只黄河里的鱼跳跃起来。

    我在《飞天》上发表的第一个小说《一打旧玫瑰》,责编张平。接着是中篇小说《我和两个柿子样的女人》。记得当时的主编陈德宏先生说,大概意思是,向春小说的气质与本人给人的印象有一些不同。值得一提的是跟我同期发表的一个中篇小说《拯救》,作者孙频。当时这个二十岁兰大女生的作品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想,这个女孩子以后比我强。十几年过去了,孙频的发展路径早已印证了我当初的判断。回头细数,在《飞天》共发表八九个中短篇,是我在同一刊物上发表作品最多的,并且无一退稿。本来也没写多少,我是起得迟走得慢睡得早,一直不成气候,这就令人非常感动。《飞天》是宽厚的,容纳了我的缺点,给予我鼓励与宽容。

    2003年上半年,鲁迅文学院第二期高研班文学报刊社主编班因非典中止。下半年复课时,有些学员不能返校,这就腾出几个名额,有几个报刊的副刊编辑补充到这个班学习,我有幸和《飞天》副主编马青山同窗。学员是全国各地文学期刊的掌门人,大多集编辑工作和作家身份为一身,纵论文学,横谈期刊,说着酒量与发行量,不亦乐乎。期间,举班赴郑州,参加由中国作协、国家新闻总署、中国期刊协会联合主办,鲁迅文学院和《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杂志社承办的“全国文学报刊改革与发展研讨会”。会议围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加快文学报刊社改革步伐,推进体制机制创新,文学报刊如何更贴近生活、贴近读者、走向市场,推进文化产业化进程等议题进行讨论。总之,面临着文学期刊何去何从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飞天》。文学和文学期刊不是土豆和白菜,它的市场化确实面临着诸多困难。我与马青山一个是《飞天》副主编,一个是《飞天》作者,为着文学期刊的生存担忧。把酒小酌,不免忧心,仿佛我们在一条船上。

    十几年过去了,《飞天》越来越好。除了各方面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有一支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编辑队伍,和对文学事业不懈坚持的写作者。很多外省的作者也以在《飞天》上发表作品为荣,并且《飞天》刊发的作品大量地被国内的各种选刊选载。

    再说《飞天》的人,基本都是一手编辑一手写作,个个和这本杂志一样,厚实、厚重、厚道。2016年,《飞天》第二个十年奖揭晓,在上面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包括我。其时我已有一段时间不在《飞天》上发表作品了,《飞天》还记得我!通知我去领获奖证书的时候,我久久说不出话,当时的感觉是,惭愧大于感动,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去飞天编辑部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在《飞天》发表小说的情景——责任编辑张平老师说,这是咱们甘肃的作者,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她怎么现在才写呢?其时我已年近四十岁。《我和两个柿子样的女人》是我初学时期的一个小说,嫩、本真,无论如何都没有后来的小说好,但我对它的记忆是永久的。我现在还保留着样刊,2005年4期,封面是桔黄色的底子上四枝莲藕;同期发表的有方格子的《冥冥花正开》和孙频的《拯救》,我们一起从《飞天》踏上了文学的第一个台阶。每每去文联大楼,总要去《飞天》编辑部去看一眼,谈笑风生之后会说,去农民巷吧——农民巷是文联后面兰州很著名的一条美食街。马青山就从书架下面拽出了酒。

    在我的书架上有一套从1949年到1999年的《甘肃文学作品》选。前言中说:“甘肃这块厚重而又贫瘠的黄土地,几十年来曾经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文学作者,填补了自身一个又一个的空白。在中国浩荡的文学长河中,甘肃文学也不时地跃起一朵朵闪亮的浪花,或多或少地增添着她的流速和色彩。”我觉得编者的话有点谦虚了,陇原大地,从来都是一片诗性与神性的土壤,古代边塞詩照亮了整个中国历史,到了近代就连客居甘肃的谭嗣同都写出了不朽的诗篇。当代甘肃的伤痕文学,《当代文艺思潮》《飞天》的《大学生诗苑》都是搅动中国文坛甚至中国历史的洪流。翻阅《甘肃文学作品选》,甘肃五十年的文学史扑面而来,里边有很多震慑中国文坛的优秀篇章,再次阅读,让人泪目。而这五本装的“甘肃50年的文学作品”,大部分都是从《飞天》刊发的!

    70年,如果是一个人,已经饱经风霜,看淡身前身后,鹤发只是表象,最华丽的是骨头。

    从河套到兰州,包兰线,从黄河中游到上游,还是当初的绿皮火车。我想不通火车的颜色为什么一直没有变,而我已早生华发。我22岁在内蒙古一所大专院校当老师,25岁在兰州的一所中专学校当老师,30岁进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之后报业整合,本世纪初我和我的同事们下岗了。生活始终不算难,也不算顺,我遇到的所有的挫折,都是把我推向小说创作的无形的手。于是我走进小说,走进《飞天》,虽然迟到,但没有缺席。后来我和我的同事们进了我们的主管单位,混进了省政协大院里。我拿着工资写着小说,感谢上天对我的最好安排!

    我经常想,包兰线上的这一场毕生的奔赴,一定是为了一些什么。在兰州出生的儿子杨桐与兰州一同长大了,他竟然也是一个诗人,也在《飞天》发表作品。有一天他把发表他诗歌的《飞天》封面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我这个《飞天》的老作者即刻热泪盈眶。

    责任编辑 郭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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