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夫君打工妻]病夫君的农门妻

　　38岁生日是我结婚10年的日子，34岁的丈夫说他没什么贵重礼物送我，就陪我到校园旁的东湖边散散步。我们像刚刚进入热恋中的情侣，相拥着漫步在美丽的东湖边。丈夫有些惭愧地说：“小芹，10年前的今天我曾许诺要给你一个幸福而温暖的家，现在看来，我做得还远远不够。不要急，我还在努力。”我动情地说：“你千万别这么说，10年前要不是与你相遇，我也许早不在人世了。是你的爱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的爱就是我最温暖的家呀！”
　　
　　要死，也到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
　　
　　我生在四川旺苍县的一个小乡村，读初二时，因母亲生病住院，只好辍了学。
　　由于不甘心像绝大多数农妇那样过日子，我看了许多依靠科技致富的报道后，信心百倍地说服家人也大搞科学养殖，遗憾的是那些看似科学的项目在我手里变得不科学，一次次血本无归后，再也没人相信我的那些大道理，我成了父母眼中的败家女。在父母的严令下，我不得不干起了农活。于是，作家梦便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把所有能到手的钱都订了文学报刊杂志，白天下地劳动，夜晚就在灯下读书写作。
　　一晃到了20岁，该是农村女孩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眼看着同龄小姐妹们一个个被人敲锣打鼓地娶走，读了太多爱情小说的我也满心期盼能有个好男儿把我娶进他的家门，做他永远的新娘。可相貌平平、家境一般的我却并非未婚男儿心目中的理想对象，而自命不凡的我也没把一般人放在眼里。我不停地写作，发誓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
　　然而，我最终没能成为作家，却成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小我3岁的弟弟娶妻生子后，我在家中的日子变得异常尴尬。常有乡亲问我：“弟弟都当爸爸了，你什么时候出嫁呀？”同村已有位终身未嫁的老姑娘，据说年轻时不仅人长得美，而且很能干，求亲的人很多，可她一个也看不上，最终落得终身未嫁，晚景十分凄凉。母亲怕我步其后尘，整日在我耳边没完没了地唠叨。当邻家一位小我6岁、而且腿有残疾的女儿也被人热热闹闹地娶走后，母亲流着泪对我说：“你好手好脚的，竟不如人家一个有残疾的女儿争气。”
　　母亲的眼泪深深刺痛了我，为了家人，我决定面对现实，随便找个人嫁了，给家人一个交代。在母亲的拜托下，很快就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在当地还算不错的对象。我木然地同对方见了面，当介绍人悄悄问我意下如何时，见母亲频频点头，我也跟着点了点头。满以为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正委屈得什么似的，谁知相亲后第二天，介绍人跑到我家里来吞吞吐吐地告诉母亲，男方没相中我，说我看上去太弱不禁风了，不像个种田的好手。
　　我差点没被气昏过去，从此再也不肯同任何人相亲。
　　25岁那年，母亲突然病逝，死后久久不能合上双眼。有人说母亲是我气死的，我又愧疚又难过，跪在母亲灵前哭得肝肠寸断。乡亲们十分“理解”我的心情，扶住我叹息声声：“唉，都这大的姑娘了，还没婆家，娘走了，往后可更难呐……”
　　我随后的处境不幸被人言中。已婚的哥哥弟弟们分了家，一个家变成了几个家，却没了我的家。不堪忍受邻人议论的兄弟们，谁也不愿与嫁不出去的我生活在一起，想以此逼我嫁人。
　　到这时我才明白，身为农家女，要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唯一的途径就是嫁人。到了这地步，就算家人不逼我，我也无脸继续在故乡生活下去了。可我身无分文，就把兄弟们召到一起：“既然这个家已容不下我，我也不想再留在家里丢人现眼。分家时留给我的财产就是那堆准备在我出嫁时做嫁妆的木材，大概能卖一两千块钱，你们谁给我500元钱，我就把它卖给你们，从此这个家就当没我这个人。”
　　兄弟们拿我没办法，叹息着给了我几百元钱，说木材还是给我留着，只要我肯出嫁，他们还是会风风光光地把我嫁出去的。我决然地说：“你们想留就留吧，不过我既已走出这个家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活25年的故乡。
　　我发誓：此生就是死，也要在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去死。这就是川妹子的性格。
　　
　　谁能给我一个草棚
　　
　　经亲戚牵线，我在成都市某高校图书馆找到了一份临时工，每月虽只有几十块钱的工资，但那里有看不完的文学书籍，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精神食粮，可住房却成了大问题。图书馆不解决临时工住房，亲戚家人多房小，挤不下我，租房我又没钱。亲戚托人在学生宿舍给我找了好几个床位，可都因故住不长。随着年龄不断增长，亲戚也认为我的年龄实在太大，当务之急是找个人嫁了。于是，当我又一次无处可住时，亲戚为难地说：“我们已尽力了，你还是回老家找个人嫁了吧！”
　　幸好，两位家住成都的研究生朋友知道我的情况后，主动把她们在学校的寝室让给了我，我才得以继续留下来。
　　无人的夜晚，我将沉沉的心思写进日记里：“我知道，在这个世间既有我就必有你！可你在哪里？寻你的路，已走得很长很长。我跌跌撞撞地从偏僻的乡村到繁华的都市，哪里才是我栖身的热土啊？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你来吧，来扶住我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双肩，把我领回属于我们的家吧。哪怕你只能给我一个草棚，我也会丢开所有的梦想，义无反顾跟你走……”
　　一晃就到了1993年春节，在外整整漂泊了3年的我已是28岁高龄。28岁，就是在城里，也够让一个待嫁的女孩寝食难安，更何况像我这个漂泊无依的农村姑娘。更糟糕的是，两位研究生朋友眼看就毕业了，我又面临无处栖身的困境。
　　就在我迷茫绝望之时，同胞妹妹的遭遇又捅了我一刀。表姐来信说，妹妹因难产离开了人世。当年母亲去世时，就我和妹妹未成家，我离开故乡后，小妹在家的日子也很艰难，多次写信要我把她带出来。我在外已是焦头烂额，又如何敢把她带出来？只好把亲戚们劝我的话拿来劝她，趁年轻赶紧找个人嫁了，千万别学我。小妹真的很快就嫁了，谁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只有21岁啊！
　　想着已去了天堂的妹妹，一向很坚强的我万念俱灰，失魂落魄地冲进校园深处一个无人的小树林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我甚至流不出泪来，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死吧，你也死吧！死了便什么都解脱了……”
　　一切仿佛是上帝早就安排好了似的，正在这所大学读研究生的徐君刚好走进了这片小树林。他平时在图书馆借书时经常看到我，现见我神情怪异，便关切地问我怎么啦？一句话把我积压了多时的泪水勾得黄河决堤，他没拦我，只是递给我一包纸巾，让我尽情地哭。我慢慢平静了，在他的追问下，我把我的梦想、追求以及痛苦和绝望全告诉了他。
　　徐君朝头上的天空指了指，笑着说：“你看，这是多么明亮、温暖的太阳啊，你怎么会想到死呢？人，是好不容易到这世上来一趟的，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好。”他顿了顿：“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家住湖北英山县杨柳镇，很苦，当年每天都面临失学，我就利用寒暑假到河里淘铁砂卖。从我家到县城有60多里路，为节约钱，每个周末总是步行回家，可没走一会儿天就黑了，父母就拿着灯到路口等我。正因如此，我更要活出质量，于是考上大学又读研究生，我还要接着读博士。你想，每天都有新知识被我吸收，有新难题被我攻克，你说，活着多好啊！”
　　徐君的话像春风拂荡了我绝望的心，我点了点头。他把我送回寝室，确信我不会干傻事才离开。
　　随后的几天，徐君几乎天天来找我说话，我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笑脸，他就像孩子看见了天上的星星，开心极了。
　　
　　我是不是你满世界要找的那个人？
　　
　　那时正值寒假，徐君常有聚会，每次都邀我参加，并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认识。我和他们一起去看通宵电影，到郊外去野炊。因我不会骑车，每次外出都是他带我。有时走得很远，朋友们见他来回骑车带我吃不消，便要我坐别人的车。可他说带得动，从不让我离开他。
　　与他们在一起，我快乐得忘了所有的烦恼，可当我回到寝室时，孤独又像噩梦向我袭来，我甚至责备自己不该整天和那些天之骄子们一起疯玩，他们有锦绣前程，有浪漫的资本，我一个居无定所的打工妹，陪人家玩什么浪漫呀？
　　于是，我有意躲着徐君，他竟像掉了魂似的，满世界找我。有次，他终于把我逮住了，逼问我：“小芹，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说没有，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大好前途，而且，像我这种身份，夹在你们中间算什么？
　　 “朋友啊，大家是好朋友嘛！”徐君一脸无辜地回答，其率真和单纯让我不好再说什么。大家互报生辰时，我比他大4岁。我说：“以后你就叫我姐姐。”他死活不干，只答应互喊名字。
　　在徐君24岁生日快到之际，我买回750克毛线，给他织了件毛衣。生日那天，当我把毛衣送给他时，他高兴得孩子似的，穿好后不停地说“真合身”。我笑着问：“这下该叫我姐姐吧？”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想当我姐姐？下辈子吧！”他快乐地拉着我去吃小炒。
　　路上，他问我：“文学和爱情谁在你心中更重要？”我答：“都重要。首先，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可在世人眼里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乡村女子，而我又不能像疯子似的高举着牌子向人们诉说我的不平凡。因此文学便成了我展示自我的最佳选择，它就像一座桥，我所爱的人就在桥的另一边，只有当我把桥修好后，同样爱好文学的他才会从桥对面走过来，读懂我的可爱和美丽，然后把我带回那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到那时我就不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可惜我只是个蹩脚的建筑师，一直修不好我的桥。”
　　徐君听了我这番话，神情怪怪地说：“你如此勤奋而执着，即使修不好你的桥，也会有人读懂你的可爱和美丽。”他问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标准？我说没有标准，但只要他来到我身边，我就能看出他是否就是我满世界要找的那个人。”
　　 “真的？那你看看我是不是就是你满世界要找的那个人？”他眼睛亮亮地、热热地看着我。此前，我和徐君虽无话不谈，但从不乱开玩笑，现在他突然这么一问，不仅我一愣，他也红了脸。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你？站一边去吧！你这么小，怎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可他像中邪似的，一改平时温文尔雅的书生气，大呼小叫地说：“你有没有搞错，我都24岁了，在农村早当了爸爸！难道还没资格谈恋爱？”
　　我生怕玩笑开过头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提醒徐君：“你当然有资格谈恋爱。不过，你的恋爱对象是那些与你同龄的女大学生和研究生，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小我4岁的小弟弟，否则我们之间就男女有别了。”
　　徐君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我俩这么谈得来，你难道真的对我没感觉？”眼看他不像开玩笑，我心中一阵慌乱，丢下一句“不跟你乱说了”，我风一样跑了，连小炒都没吃。
　　当晚我失了眠，徐君不仅长得英俊潇洒，为人也热情善良，学习更是不畏艰难。多好的人，而我只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高龄打工妹，根本不敢朝那方面想。
　　此后，徐君还是来接我出去玩，但他闭口不提那些事。我有心不去，可双腿还是不听使唤地随他走了。他的朋友故意开我俩的玩笑，我就不停地打岔，心里说：“小芹呀小芹，千万莫做梦，徐君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他只是逗你玩的。”
　　不久，徐君问我：“我过生日你给我织了一件毛衣，你过生日我送什么礼物呢？愁坏我了！”我笑着说：“大家都不是有钱人，你接我吃碗鸡蛋炒粉吧！”他说不行，一定要送我一件特别的礼物。
　　我28岁生日一大早，徐君来了，可两手空空，并未给我带什么礼物，我有点失落。一起吃过早餐后，他说要带我去郊游，问去哪，他回头笑笑说：“我带你流浪去。”我也笑笑，一声不吭地任他带我驶向远方。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河边，骑累了的徐君停下来，找了块干净的草坪，我们都坐下来，他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沮丧地说：“我没有未来，若成都实在呆不下去，我就到南方去，听说那里好找工作。”他摇摇头：“南方太复杂了，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再说，你总不能飘来飘去过一辈子吧？”
　　 “除此之外我能怎样？”想着他要离我而去，我突然有了呜咽的感觉：“将来要是实在走不动了，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死去。如果你愿意记住我这个朋友，临死前我就给你打个电话，你带着你的夫人和孩子来把我埋了吧。你会来吗？”我笑着问他，泪水却在我脸上流下来。
　　徐君一下就手忙脚乱，心痛地说：“你看你，怎么又死呀死的？以后再也别说这种话了。”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小芹，我马上就毕业了，跟我一起走吧！”
　　我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怔怔地望着他。“真的，跟我走，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吗?”他急切地问。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要拿我开心。再说，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咱俩不可能！”徐君态度非常诚恳：“我不忍心看你无依无靠地漂。那天你在小树林把你的经历告诉我后，我就想，今生我如果不帮你，我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如果是这样的意思我更不敢答应：“同情不等于爱情。这，你是知道的呀？我一无所有，又大你4岁，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不能连累你……”
　　我还没说完，徐君就打断我的话：“我对你不仅仅是同情！的确，刚开始我怕你想不开，只想劝导劝导，并没想过要娶你。可在随后的交往中，你的很多观点比那些大学生的观点更能引起我的共鸣，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能跟我心灵相通的女孩。我真的喜欢你，也相信你一定有能力让我永远爱你。既然爱你，又怎会怕你拖累我呢？这些话我本来早就想对你说，之所以拖到今天，是因为我现在还是个穷学生，没钱给你买礼物，就想把这个消息作为一个特殊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好让你以后每次过生日都会想到此时此刻。”
　　我傻了，这……
　　徐君严肃地接着说：“请相信我，答应我，我们马上去拿结婚证，一刻也不耽误！”这真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刻，突然间，我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谢谢你，谢谢你送给我如此贵重的生日礼物！”我倒在徐君的怀里大哭不已……
　　很快，徐君被武汉一所大学录用了。结婚前几天，我就带着他回了趟四川老家。离开故乡时，我曾发誓就是死也要在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去死，可真正离开故乡后，故乡很快就成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孤身一人漂泊在外，时间冲淡了我对家人的不满。离家3年，我一直很想回家看看，可随着年龄不断增大，我越来越不敢回家。现在我终于有了可嫁之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到故乡了。
　　听说昔日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竟然嫁了个英俊帅气的研究生，乡亲们都围拢来看稀奇。我像开展览会似的把徐君介绍给所有熟悉我的人。我还带着他来到母亲墓前，抚着已长满苔藓的墓碑，我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回到母亲怀抱似的：“妈妈，您知道吗，您嫁不出去的女儿不仅嫁了，而且比谁都嫁得好！”
　　
　　后记
　　
　　我和徐君的婚姻一晃就过了10年，聪明漂亮的女儿也在我们的精心培育下，经常在各种艺术小人才比赛中获奖。丈夫徐君31岁就评上了副教授，2003年又考上了博士研究生。而我也不敢懈怠，这些年发表了不少文章，一些作品还被许多报刊转载。因为我深知，维系稳定婚姻的关键就是：夫妻共同进步！
　　好幸福，好温暖，我的博士夫君，这辈子，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