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暗香飞舞]暗香
时间：2019-01-08 04:37:0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不知不觉中，厚厚的窗帘阻隔了雨秀对于户外的细微感应，没有了无孔不入的艳阳，似乎临街刺耳的机车声也没原先那样嘈杂了，现在的她终于可以躲在狭小、无拘的空间里做一只“美丽而勤奋的蚕”，将凌乱却奇妙的想象精心钩织成灵动的文字。揉揉干涩的眼睛，雨秀快乐地“YEAH”了一声！刚刚完成一个非常抒情的段落，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浴缸里的水渐渐满了，湿热的空气中散发着熏衣草精油的幽芳，站在镜前端详了一下依然紧实、弹性的胴体，雨秀便深深浸在柔滑体贴的流动温暖中。“八个月前，我还享受不到这等闲适、优游的感觉呢，可眼下，我已经越来越享受这清净单纯的生活状态了！”雨秀心满意足地想着，微闭双眼，任由缕缕香气在张开的毛孔间穿梭。
当年，还是一家小公司职员的雨秀曾被老公林征追得很紧，可她既不反感也没有那种来风、来电的渴望，相处久了，他们变得彼此习惯，就连约会的内容和消磨时间的方式都很固定，吃完饭、看完电影，林征就匆匆搭捷运(台湾人对地铁的称呼)回淡水那边的公司宿舍，那时，他正在争取一个更理想的职位。从小到大，林征一直是个自命不凡的男人，除雨秀外，最让他倾注精力和心血的就是成功目标的达成。“当我台大毕业走进公司的大门的第一天，我就抬头望着十楼上公司高层会议室敞开的窗户大声发誓――将来，我会在里面！”扳过雨秀柔嫩的肩，他同样执拗地说，“你，命里就是――我的女人！”
不久，他们结了婚，新婚的雨秀有了淡淡的幸福感，为了打理小家，她频繁地到诚品书店的休闲书架前浏览那些装桢精美、图文并茂的时尚书籍，大概就是那时候，雨秀迷上了香水，那一本本散发着暗香的香水图鉴总会激发起她对于优质生活的向往。逛店时，她喜欢长久地趴在百货公司香水柜台前细细打量那一瓶瓶神奇的液体，也很留意书店里新上架的香水书籍。她读书的时候非常专心，可以痴痴地看上几个小时仍保持同一姿势，迷离中，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优雅、神秘的香水女人，晚上，当他们小夫妻蜜意缱绻的时候，雨秀发上轻柔香甜的“清秀佳人”香水味常常激发起林征的沸腾欲望，“秀，你像极了布洛湾山坡上的野姜百合。”
三年前，林征终于志得意满地被公司派往家乡台南担任分公司经理，雨秀也进入台北一家非常有名气的出版公司。因为做书的缘故，她开始比较深入地走进台北的时尚艺文圈，也越来越喜欢这座城市的丰富、华丽、浮躁、快节奏和都会格调，受几位好友作家的鼓励和影响，雨秀甚至开始悄悄地练习写作，但是，林征却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告诉她，“辞职书早点交上去！我已准备把家搬到台南。”雨秀惊诧了、愤怒了、哭过也吵过，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郁郁地跟林征到了一个她不熟悉甚至怎么也爱不起来的地方、和林征的父母、妹妹们生活在一起。过去，林征还会对雨秀表现出一丁点温存，但在人多嘴杂的大家庭里，他仿佛变得毫无原则可言，雨秀时时有种陷入万年冰川无人问的孤独落寞，她还必须隐藏起自己的性格、爱好，去适应那种刻板的家族规矩。她在抑郁、烦躁、对立、全无自尊的环境里生活了一年半，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必须逃出去！
重回台北的雨秀寻到了一间楼顶小屋，自由的喜悦成了最灵验的康复良药，快乐的时候，她会甩掉所有衣衫的束缚，在这个萦绕着纯粹女人香的所在，轻松起舞，她才不管林征在台南跺着脚冲电话里的她恶吼、甚至发出最后通牒，在她的意识里，南下――无异于一场悲情的赴死！
擦干身上的水珠，雨秀将Kenzo沐浴露涂遍全身，顿时一种好闻的花香味微微漾起，舒展着轻柔的身姿，她拉开窗帘，高楼顶上的广告霓虹灯已在卖力地做着“晚场秀”。好想出去散散步啊，她抓起拎包下了楼，又顺着婆娑的椰子林步道慢悠悠地向前走，高跟鞋哒哒地叩击着柏油路面，这条通往24小时营业的敦南诚品店的路，她不知走过多少次了，没人知道，雨秀曾将一个远去的秘密也埋藏在这条路上。
那件事同样发生在三年前，其时做腻了小职员的雨秀正考虑重新换一个工作，无事可做的她依然喜欢逛书店，那些脚踩滑轮的年轻店员也总可以在出出进进的人潮中一眼认出她来，因为她那微笑发呆的样子早成了书店的一道特殊风景、也成了店员们私下议论的话题。
那天晚上，雨秀恰好在一本书里看到一段对于自己最喜欢的“迪-艾丝珀女用香水”的诗意描述：“令人垂涎的果香，让生活跃然一新，麝香、鸢尾花、兰花香味的组合创造了新兴感性的愉悦生活。琥珀香、天芥菜、香草、檀香的加入体现了年轻人浪漫的爱情生活，它犹如搬弄是非的小恶魔时时穿梭在清纯少女与俏丽情人之间，虽然香气清新洁净，却富有掳获男人心的神奇魅力……”突然，一个冒失的轮滑青年将浮想联翩的雨秀撞翻在地。
“对不起，有没有摔痛？”雨秀好半天才从恍惚中猛醒过来，“应该没有事吧。”“怎么没有事？都流血了，等我一下。”轮滑青年倏地一闪就不见了，雨秀弯腰去拣那本掉在地上的书时，才感到周身的痛。轮滑青年再回来时小心地将“创口贴”敷在她左手的创面上，并且再次真诚地道了歉。雨秀释然地一笑将手上的书重新放回架子上，“最近，有本翻译的香水图鉴蛮不错，还没有上架，要不要帮你找找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香水书？”他露出了好看的牙齿。“这里的人都知道。”犹豫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买一本回去看呢？”雨秀莞尔：“因为书买回去就不想读了，不是有‘买书不如借书’的古训吗？哦，你们该不会认为我……”“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好奇。”
坐拥书城，时间好似停止不动，待雨秀向外走时，已经零点十五分了。“小姐，请等一下！”雨秀认出是轮滑青年，“我下班了，可以陪你走几步路吗？”雨秀再次吃惊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因为，常常看你从这条路上走过来。”就这样，30岁的雨秀与21岁的春明相识了，春明在书店是兼职，白天还在唱片公司的内部咖啡室做小弟，但他告诉雨秀，这两份工作在他看来都是“过路的工作”，“其实，我还有许多大计划！”
越是与春明在一起，雨秀越能感到年轻男孩那股子勃勃朝气对她的吸引，她极力掩饰自己对春明的好感，只把与他的邂逅当作波澜不惊的婚内生活的调剂，她常常想，如果时光可以让她倒流到春明这个年龄，说不定她与他之间真会发生点什么，“你一点也不老耶，为什么不能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过想过的日子？”但雨秀只能拒绝春明，毕竟她还没有像现在的靓Q小妞那样去玩什么“姐弟恋”！
春明强吻雨秀的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现在想来，雨秀总觉得自己应该负一多半的诱惑之责。当春明兴致很高地告诉她，公司老板发现他有创作才能让他转做文案并尝试写歌，雨秀的忘情欢呼和暗夜中欢快起舞的神奇之香对春明来说，都是一种无声的鼓励，他们在抗拒与爱欲的挣扎中完成了那个多次在梦中出现的举动。
雨秀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她的心不可能分成两瓣又转换自如，好在她接到了出版公司的录取通知，她决意改头换面适应新的生活层面，直到她被迫离开心爱的工作，跟随老公林征到台南做起了几乎让她神经快要崩溃的全职太太。
回忆就在雨秀走进明亮的书店大厅的刹那戛然而止了，现在的她比三年前要从容得多。东翻西看，走走停停，竟不觉中转到了那个熟悉的书架旁，架子上的香水书也比三年前多了不少，但在这里停留的女孩却不多，她没有看到那本有关于香水诗意描述的译著，于是挑了几本内容还不错的新书走到结帐台前。排队等候的时候，好几位轮滑青年矫健地从她旁边掠过，竟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面孔了。
回到家里，雨秀却没有了读书的欲望，随手将它们扔到了枕边，电视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讨厌的新闻，她打开了久已不听的收音机。其实，夜晚的空中一点都不寂寞，各种电波在激情交汇，无意中，她转到一个叫做“午夜心情”的访谈单元，听到了一首只有她能听懂的歌：
爱情就象一只涂满草莓果酱的火炬冰淇淋，
刚刚尝到酸甜的陶醉，
却不小心冰镇了我的味蕾；
爱情就象一部黑白的好莱坞电影，
它让我百般着迷，
却始终猜不透故事的结局；
爱情就象一瓶“清秀佳人”的香水，
颠覆了我21岁的天真，
没想到一场春梦之后却挥发无痕；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还有什么是永恒？
但怎么也忘不了你曾经诱惑的气味、美丽的身影，
不管你愿不愿意对我承认，
你，永远是我21岁的初恋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