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晚唐雕琢清致的诗风_诗尚雕琢
时间：2019-02-03 04:29:2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 在中晚唐主流诗派和主要诗人之外,较普遍地存在一种雕琢清致的诗风。这种诗风,在贾岛、张祜、许浑和李商隐等诗人的创作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是唐诗演进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同样体现出中晚唐诗歌求新求变的特征。
关键词: 中晚唐诗歌 诗风 雕琢 清致
在中晚唐主流诗派和主要诗人之外,还活跃着这样一些诗人,他们多为二流诗人,作品影响有限,但其诗风却自成一格,呈现雕琢和清致两方面的特点,代表诗人有贾岛、张祜、许浑。贾岛诗歌沿袭韩孟诗派又别于韩孟诗派,独创出一种以雕琢求清致的诗风。这种诗风在张祜、许浑身上得到了应和,在李商隐创作中也得到了体现,同样体现出了中晚唐诗歌求新求变的特征,是唐诗演进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一
(一)贾岛的雕琢与清致。贾岛的雕琢,人们习惯称之为苦吟。“两句三年成,一吟双泪流”(贾岛,《题诗后》),“狂发吟如哭,愁来似坐禅”(姚合,《寄贾岛》),“可惜李杜死,不见此狂痴”(孟郊,《戏赠无本二首》)。贾岛喜写他人之未写,表现出刻意为之的痕迹,以求得新奇制胜的效果,其诗多写琐屑细微之景如蚁穴、石缝、藏蝉、空巢、苔藓、萤、蛩等,如“石缝衔枯草,查根上静苔”(《访李甘原居》),“萤从枯树出,蛩入破阶藏”(《寄胡遇》),“蚁穴苔痕静,蝉藏柏叶凋”(《寄无可上人》),等等,这种创作既不同于韩孟诗派的主观大肆渲染,又不同于元白诗派的客观写实描绘,表现为着意挖掘细微琐碎,细腻雕琢物象的发展轨迹。
另一方面,贾岛的诗歌给人淡然省净的清致之感。贾岛作诗,极少用典,刻意地炼字苦吟,目的不在于增加浓墨重彩,反而在于削减华丽辞藻,追求一种“言归文字外,意出有无间”(《送僧》)般语淡味浓的效果。如:“竹笼拾山果,瓦瓶担石泉”(《题皇甫荀蓝田厅》),“中时山果熟,后夏竹阴繁”(《送僧》),“松生青石上,泉落白云间”(《寄山友长孙栖山乔》),“寒水长绳汲,丁泠数滴翻”(《送乌行中石淙别业》),“江流翻白浪,木叶落青枫”(《送董正字常州觐省》),“南境异北候,风起无尘沙”(《送张校书季霞》),信手拈来山野生活中山果、泉石、白云、南风、寒水等寻常之景,通过细微的描摹、精巧的造语,营造出清致的诗境。又如《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没有多余的修饰辞藻,但却素净悠远,平常语平常景中蕴含不尽的韵味。可见,在缓缓流动的情绪体验中刻意营造出来的幽静感赋予了贾岛诗歌淡然清致的特点,使其诗歌在舒展出一幅幅清淡幽静的画面的同时,也呈现出清致的独特风格。
(二)张祜诗也体现雕琢与清致互现的特点。张祜的雕琢,主要体现为对仗的精巧和裁思的别致。其名篇《宫词二首》其一:“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巧用数字,但雕琢迹痕明显。又如:“慈姑交宛叶,喜子抱游思”(《江南杂题》之五),慈姑,又作茨菰,植物名;喜子,又作喜蛛,是蜘蛛的一种。①前一句抓住慈姑这一植物茂盛特征的同时,根据其名因形赋义,巧妙地赋予了它母爱的情感;后一句提到喜子,还是这种情感的继续,诗人刻意雕琢,可谓颇费心思。
张祜诗歌清致的特点,多体现在诗人登临览胜的感慨中,观察细致,喜写清幽冷峻之物,这点和诗僧贾岛诗较相似。如:“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题杭州孤山寺》),“峻坂依岩壁,清泉泻洞门”(《题善权寺》),“青壁远光凌鸟峻,碧湖身影鉴人寒”(《陪杭州郡使宴西湖亭》),等等。张祜还好写月。如:“水石动寒光,风松洒高韵”(《登香炉峰寄远人》),“泉声到池尽,月色上楼多”(《题惠山寺》),“云横海雁天风夕,月照城鸦水雾寒”(《杭州晚眺》)。张祜名篇《题金陵渡》写的也是月景:“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洲。”将“江夜斜月”和“两三星火”对照,清幽的景致,淡淡的忧愁,写出了拂晓前的江天景致,渲染出“行人”漂转零落之感。
(三)许浑诗雕琢之下也写得饶有清致。许浑的雕琢,和贾岛与张祜不同,其雕琢之功主要体现为对句法的重视和考究。许浑的句法备受后人关注。郑杰在《丁卯集序》反复赞叹:“美哉,用晦之诗!观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内,字字皆稳……诗家之法程也。”罗时进将许浑的偶对,内容上梳理为地名对、史事对、山水对、数量对、色彩对等;就形式而言,认为实字、虚字、联绵字、双声、叠韵,无不可对。②这说明许浑有意识追求形式雕琢的诗歌创作。
但是和贾岛、张祜诗歌一样,许诗雕琢之下亦不乏清致。清人田雯《古欢堂集・杂著》认为许浑诗:“亦自挺拔,兼饶风致。”③韦庄《题许浑诗卷》更称:“江南才子许浑诗,字字清新句句奇。”④许浑诗风清致的盛名和许浑喜欢用“水”、“浪”、“雨”、“露”等能体现阴柔、清美的液态意象不无关系,正所谓“许浑千首湿”是也。⑤康熙御定《全唐诗》所收的531首诗中,用到“水”字的有200首,用到“雨”“露”等字的有251首,两者约占百分之八十五。⑥如:“兰叶露光秋月上,芦花风起夜潮来”(《游钱塘青山李隐居西斋》),“对岸水花霜后浅,傍檐山果雨来低”(《送张尊师归洞庭》),“烟开翠扇清风晓,水泛红衣白露秋”(《秋晚云阳驿西亭莲池》),“楸梧叶暗潇潇雨,菱荇花香淡淡风”(《韶州驿楼宴罢》),“柳滴圆纹生细浪,梅含香艳吹清风”(《酬杜补阙初春雨中舟次横江喜裴郎中相迎兼见寄之什》),等等,写得清新雅致,读来沁人心脾。
二
(一)说到雕琢清致诗风,我们可以在中晚唐诗歌中找寻到演进的痕迹。贾岛诗风旁出于韩孟诗派,其诗雕琢清致特征明显,下有张祜、许浑等人秉承沿袭,后在著名诗人李商隐的诗中,亦有相当的雕琢清致之气。如李商隐的抒情诗,写得清致:“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蝉》),“雏凤清于老凤声”(《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曙爽行将拂,晨清坐欲凌”(《别薛岩宾》),“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月》),“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竹碧转怅望,池清尤寂寥”(《无题二首》),“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银河吹笙》),“清秋踏月轮”(《袜》),“待到清秋还寂寞”(《到秋》),“如何肯到清秋日”(《柳》),“严城清夜断经过”(《赠歌妓》),“清晓对红梨”(《归来》),“清月依微香露轻”(《偶题二首》),“清声不远行人去”(《出关宿盘豆馆对丛芦有感》),“清啸无因更一闻失猿》),“清词孤韵有歌响”(《安平公诗》),“清管为谁调”(《清夜怨》),等等。据学者统计,“清”字在义山(注:李商隐,字义山)诗中使用次数为105次。“义山一生命与时背,人生道路十分坎坷……诗人深深体会着人生的伤感,而真切的伤感总是富有诗意的。义山没有在伤感中沉没,而是执意要把伤感中的诗意提取出来,表达出来,这诗意便化作了义山抒情诗中表现残缺美、遗憾美的清境”。⑦
(二)从诗歌创作的角度看,雕琢与清致并非绝对对立的两极。中晚唐诗人别于盛唐诗人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盛唐人多以才情为诗,中晚唐人则多以才学为诗,这在韩孟、元白、李贺、贾岛、杜牧、李商隐等人的创作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雕琢,是贾岛、张祜、许浑、李商隐等人创作中主观的努力和苛求,而清致则是他们力求达到的美学效果。不同的是,各种诗人的清致诗风各有风情,贾岛表现为清淡,张祜体现为清悠,许浑崇尚清新,李商隐追求清怨;同是讲求雕琢,但贾岛、张祜、许浑刻意为之痕迹明显,李商隐的雕琢将身世之感、幽微体验打入诗歌,不易现雕痕。
总体而言,中晚唐诗歌在韩孟、元白诗派等主流之外,较普遍地呈现出雕琢清致的特点,有受当时政治影响的一面。韩孟、元白等中唐诗人每受中兴之感召,积极入世情神之下其实普遍带有一种浮躁之气,表现在诗歌上有一种非常态的彰显和张扬。但是随着政治上中兴的失败,以后诗人们心态趋向内敛,所以普遍隐没政治激情,诗歌创作随之出现刻意雕琢和追求清致的倾向。这些诗人有心经营诗句,讲求诗的雕琢和雕琢下的诗美,不乏自我情思和开拓精神,这种诗风不同于韩孟、元白诗风,也不同于咸通之后的末世诗风,从诗歌创作的兴盛情况与艺术创造力的评判看,这一诗风同样体现出了中晚唐诗歌求新求变的特征,在中晚唐诗歌的演进过程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和作用。
注释:
①辞海.中华书局,1981:612,1128.
②⑥罗时进.唐诗演进论.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144,154.
③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713.
④肖占鹏主编.隋唐五代文艺理论汇编评注.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1190.
⑤《桐江诗话》云:“许浑集中佳句甚多,然多用水字,故国初人士云‘许浑千首湿’是也。”见《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引.
⑦李商隐诗歌清的特点.天纬师.义山诗的清境.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