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绝症丈夫,我成了别人眼里薄情的女人:薄情老公请让开
时间:2019-01-03 04:46:5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倾诉/明慧 文/林木 我们虽然知道人性是脆弱的,但在灾难降临之前,我们中的很多人,往往会高估自己的境界。――题记 7年前,与她感情甚笃的丈夫身患尿毒症,从此,她的肩上就压上了经济和心理的千钧重负。一年前终于和丈夫协议离婚,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她,却苦恼地发现,自己似乎成了别人眼里的薄情女人。
38岁对一个都市女人来说,正是一生的鼎盛时期。但坐在我面前的明慧却过早地憔悴了,眼角的皱纹,疲惫的容颜,无不折射出以往生活的艰辛。刚一坐下,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悔婚
本来我们都定好结婚的日子了,谁料几天前他却反悔了。他在发给我的短信中说:“谁这一生没有个三病四灾的,我可不敢娶个薄情的女人。”还没等我从第一条短信的冲击中缓过劲来,他的第二条短信又到了,这回说得更直接:“见丈夫病重,就把人抛弃了,这不是催人早死吗?!”你可以想像他多么义愤填膺!
自从离开前夫张山,这样的话我没少听。但那天看着这两条短信,我当时那种感觉,除了难堪,还有说不出的悲凉。
不是我想刻意隐瞒什么,自从离开病重的前夫,总有人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搞得连自己都不敢确定到底还是不是个善良的女人了。我们单位就有几个大姐挺瞧不起我的,前几天我从她们面前走过,听见她们中的一个大声说:“什么人呢,真是的!”我知道那是在说我。我当时真想问问那位大姐,你又没经过灾难的考验,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我更善良坚贞?
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委屈:张山查出尿毒症那年,我才30岁。到一年多前离婚,整整7年我一个人支撑了那样一个家、一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如今我虽然离婚了,但没有房子落脚,还背着几万元债务,还要独自养大女儿。
没有经历过这种磨难的人不会懂得,当一个人眼前除了恶疾,就是黑洞般的债务,生活的快乐就已与自己无关,夫妻间原有的那点感情和温馨,很快也被生活的砂纸打磨得荡然无存。
这样的感受,我即使对这个悔婚的男人说了,他又会懂吗?他若真的能懂,早该体谅我曾经的艰难,心疼我都来不及,怎能忍心责备?
所以我删掉了想对他解释的短信。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曾说要和我一生相伴、永远呵护我的男人,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生命
对一个尿毒症患者来说,钱真的就是生命。
如果不是张山得了尿毒症,谁会想到,像我们这样原本恩爱的夫妻,有一天也会大难临头各自飞,而且飞走的还是我。一切的变故都始于8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张山跳槽到一家待遇不错的私企不过半年,突然被确诊得了尿毒症。从此,张山被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状态。
从此我们就走上了一条烧钱的道路。
1997年7月,我们花了十几万元为张山做了肾移植手术。出院后,他基本恢复了正常。虽然为此花光了我们全部的积蓄,但我们都觉得值得,都看到了希望。但是一年后,我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张山移植的肾出现了排斥反应,已经在体内膨胀了近一倍,只好再次花钱摘掉后移植的肾来保住生命。
做肾摘除后,没有了排尿功能,张山的生命只能靠血液透析维持。每周必须做三次血液透析,每次费用400多元。这样的开销,根本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所能承受的。
张山得尿毒症后,工作没了,所有的医疗费都得自己来拿。而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1500元,只够他一个星期的透析,还有一家人的吃饭呢?还有上学的孩子呢?两家老人退休金也都不高,他们那点有限的积蓄也都给张山治病花光了,我们只好卖房子,在偏远的地方买了一个旧独单,剩下的钱都用来维持他残缺的生命。
你知道,尿毒症患者就是那样,钱跟得上,他看上去就像健康人一样;钱一跟不上,他身体里毒素积多了,就会全身肿痛死在你面前。对张山而言,钱真的就是生命。
但那时房价并没有起来,卖房的钱很快又用光了。从那时起,我活着的全部意义,除了照顾幼小的孩子,好像就是为了上班挣钱维持丈夫的生命,就是为了四处借账。累了一天,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满脑子想的还是他做透析的钱又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呢?
借钱难,不说你也能想到。尤其张山得的又是这种病。
亲戚朋友的钱都借遍了,张山也把透析次数减为每周两次,但一个月后不行了,他的身体跟没透析时一样,只好又改成每周三次。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家里早已债台高筑,张山的病一点儿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他每月4000元左右的透析费用,让我的人生成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巨大的经济压力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我恐惧和绝望。
张山肯定比我更加绝望和恐惧。久病之人,心理特别敏感,也特别脆弱,因为害怕被遗弃,他有时会表现得格外敏感。每到血透前夕,由于体内毒素积淀太多,他会变得更加烦躁。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是不是我早死了,你就解脱了?”
每当这时,我就一再告诉自己,要理解他,一定要理解他。可是看着他乱发脾气,我还是忍不住难过:我是理解他了,可是谁又来理解我呢?
解脱
对丈夫的感情逐渐消失,我开始渴望解脱。
自从张山得尿毒症以来,我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如果说最初的眼泪是在为他而流,但到了后来,我的眼泪是为我自己的命运而流了。
人财两空,我知道这样的结局已经注定。
家里早已债台高筑。所有的重负和痛苦都得我一个人承受。我即便是病了,为了给他治病,也不敢去医院,因为怕扣出勤奖,我就是病得再难受也得硬撑着上班。生活中有多少感情经得起灾难的磨损呢?我们之间的恩爱,也在医院的消毒药水、痛苦的呻吟、无言的对视中慢慢耗尽。我开始抱怨张山,抱怨命运。
我常常会近乎绝望地想,每天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丈夫,活着对他还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呢?若硬说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就是把我健康的生命,也变成了一个没有希望、没有快乐、没有生趣的陪葬品!等他哪一天死了,他解脱了,我还得用我的余生还债!
想起这些,就让人崩溃。
这样的心态下,我对张山的态度可想而知。
我不再迁就他,开始争吵。有一次吵架后,他发誓说,今生再也不用我的钱做透析了,自己干脆死了算了,免得拖累全家。我心一横,说,好,有自尊心你就忍着,别再逼我四处借债,受人冷眼!
当时,我真的是下了狠心,动了恶念。我想,凭什么你得绝症却要拖累我的一生?我知道他到了该透析的时候,会全身肿胀难看到亲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心理的折磨,于是我躲回了娘家。
但那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我以前见过他浑身肿胀的痛苦样子。我觉得我在变相杀夫。
当我连夜赶回去时,他痛苦得已经晕厥。慌忙叫120把他送进医院,我自责得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光。他毕竟是我的亲人哪,是我爱过的、给过我幸福的那个男人!
但我后来还是动了离婚的念头,那是在张山生病的第五个年头。我当时也很矛盾,也不忍心: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所承载的是张山最后一点生的希望了。如果我离开他,他还怎么活呢?
离婚
最终促使我下定决心的,是母亲的病逝。
2002年,母亲病了,脑栓塞。因为费用跟不上,几天后母亲就去了。我当时真的被内疚击垮了:为了张山这个已经废掉的生命,因为心疼我,我的父母亲耗尽了他们全部的积蓄,母亲这次突然发病时,家里甚至拿不出住院的押金!
把母亲安葬完回到家,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我放声大哭,指着张山痛骂,我说:你总说你不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死啊!你这半死不活的,还要拖死多少亲人你才甘心!
脱口说出的这些残忍的话,都是那几天在我心里盘绕了无数次的大实话,但脱口而出的刹那,把我自己也吓住了。这些话字字如刀。同样被吓住的还有张山,我到今天都记得他那一瞬间的表情,那种绝望、那种悲凉,让我在瞬间清醒。
我从他身后抱住他,连声说对不起,我说,我是伤心过度,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那天,在我的怀里,张山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眼泪不停地滴落在我的手上。他也是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从他得病到现在,我从没见他这么哭过。或许他这么哭过,但都背着我。在他生病之前,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母亲这次病逝,他心里的内疚可想而知。
母亲的去世,让我至少有半年时间缓不过来。在悲伤和抑郁中,我越发觉得再也无法承受下去。谁活着也不是为了没完没了地生活在痛苦、压力和绝望中。我能挣到的钱就那么一点,救了张山的命,我们就没法正常生活。
但向一个绝症病人提出离婚,我确实很难开口,我盼着张山能看在我几年来支撑他的情份上,主动提出,让我少些内疚,等孩子长大了问起这事,我也好给孩子解释。
但他就是不提,沉默地在屋里飘来飘去,让我暗暗生恨。其实想想也是,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身患绝症的人,还能如此高尚,还能为了别人的解脱,扼杀掉自己最后一线生的希望?
为了逼他先提出离婚,我在家里故意冷淡他。我们的关系变得有点像施舍和被施舍者,我依然为借钱给他做透析发愁。他每天都处在疾病的折磨和死神的阴影下,还生活在被嫌弃和被抛弃的恐惧中,我这样对他,心里也觉得不安,也觉得自己有点那个。可不对他残忍,就得对我和孩子残忍。
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肯定痛苦,起初还主动找我说话,后来,他变得更加沉默了,就像一个任我宰割的羔羊,消瘦憔悴得就像一个影子。
那时,由于治疗不充分,透析时,他流过塑料管的血淡得像红墨水一样。他经常头晕,血压不稳定,胸闷气短。有时晚上躺着、靠着都上不来气,只好前倾着坐,而且一坐就是一夜……
我们已经债台高筑了,一提借钱,周围的人都惟恐避之不及。我心里很明白,只要我不离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活活肿胀而死,这样的惨境,我是注定逃不掉的。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告诉他,必须再换一个肾,不然就要做一辈子的透析。
为了彻底摆脱透析,一天,张山告诉我,他想把住房卖了,进行第二次肾移植,进行第二次冒险。我非常平静地问他:“你要卖房子,我跟孩子住在哪里?”他说,我这个人连命都快没有了,还有什么能力考虑你们以后怎么住吗?
我说,好,在办卖房子手续的同时,我们也顺便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就这样,我们平静地办了协议离婚。房子归他,债务他分走一半,孩子由我独自养大。
虽然心里也有内疚和不安,但我毕竟卸下了千斤重担,在我,仿佛新生。刚离婚那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为张山担心。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睡着了,也总是梦到他浑身肿胀得快活不了了。我几次让孩子给他捎点钱过去,他都退了回来。我想也好,让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
但周围的人却对我议论纷纷,在一些人眼里,我绝对是一个自私薄情的女人。对这些闲言碎语我可以装作没有听见,可是我怎么也不明白,那些和我交往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把这当成我人格中不可原谅的污点,并对我寒心了呢?
编后:这个故事令人心痛,令人感慨。对明慧的选择,有人言辞激烈,认为她没有坚持到最后是自私薄情。也有人认为,应该尊重明慧的选择。因为人性是脆弱的,当灾难降临时,我们对亲人又能付出到什么程度?有多少人比明慧做得更好呢?我们中的很多人,往往会高估了自己的境界。时代在变,人们的观念在变,道德的衡量标准也在变,读者朋友有什么看法呢?欢迎来信来电和我们探讨。
(责编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