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药 [失踪的安眠药]

　　小月的表情有些落寞。安卡的性格非常活泼。张扬是个抢劫犯。我有点喜欢小月，却被安卡“强暴了”。我开始喜欢安卡时，她却要结婚了，但是新郎不是我……这好象有点乱。因为这是两男两女的爱情故事。在那场婚礼上，一瓶安眠药失踪了。
　　
　　她没找到什么东西
　　
　　那天下午，我去小月家里的时候，她正在家里煮咖啡。
　　咖啡是我从越南带回来的，味道很纯，仿佛还流淌着越南少女指间的芳香。安卡对它情有独钟。但我却把它送给了小月。
　　在越南的一个月，我整理了一下最近的生活。我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它们惊心地从我眼前流过了。我对这一点感到痛心。
　　我去越南的原因，是因为安卡要结婚了。
　　很早以前，安卡就和我商量过结婚的情形：他将是诗人般单纯的男人，脸上有着神父般虔诚的微笑，她和他在教堂里牵手，拥吻许诺，让神来见证他们亘古不变的姻缘。
　　今天，安卡终于完成了这个心愿，但是新郎不是我。所以，当这种传说中的倒霉事降临到我的身上时，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来小月家里讨杯咖啡。
　　“你真的不去赴宴了吗？”小月将咖啡放在我的桌前，转身走进卧室。
　　“你也不去吗？”我看着小月的背影。她的身材仍然那么棒。在红色的紧身棒球服下，她丰满的肢体如同一头呼之欲出的小母狼。
　　“咦……了。”小月从卧室走出来，好象没找到什么东西，表情有些疑惑。
　　“昨晚没休息好吗？”我看见小月的眼瞳深陷，眉间深埋着许多宿夜未眠的心事。
　　“我想到了我们过去的许多事。我觉得我遗失了许多东西。我就象一个拾着回忆过日子的女人。”25岁的小月脸上浮出一种落寞而担心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几年前我和安卡、小月相识的情景，那天小月的脸上就是这副表情。我被她迷上了。如果没有安卡，我一定会一直爱着她。
　　但是，安卡却改变了这一切。我不是移情别恋，而是被安卡强暴了。
　　
　　我少了一根手指头
　　
　　我在一个月前，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少了一根手指头。在它本来存在的位置上，只剩下一片空白。我的手指像一条根茎上的花骨朵，现在只剩下9朵。
　　小月吃惊地说，你一直就只有9根手指头啊。
　　“是吗？”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想起一个梦。那个梦遥远而残酷，发生在两年前。在梦中我是一个英雄。一个歹徒举着匕首，正在行劫两个妙龄女孩，我冲了上去。
　　一番格斗后，歹徒被我降服，我的手掌血流如注。
　　在去医院的路上，一个名叫安卡的女人一直举着一根手指头。但我却枕在一个名叫小月的女孩怀里。歹徒名叫张扬。他猥琐的面目，天生就像一个坏人。
　　那天，小月的脸上就是那种落寞而担心的表情。她像一个邻家闺秀，不咸不淡地样子，身上散发出一种矜持的优雅。我觉得她的胸口很软，我觉得自己爱上了她。
　　医院是我们的目的地。按照常理，到达医院后我将在两位美女的照顾下愉快地包扎伤口，而那个名叫张扬的刑事犯罪者将被送往警局。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安卡竟然拒绝将他送去警局。因为她刚刚开始写诗，而张扬以前也是一个诗人。我想，她一定认为他是天堂里一个迷路的天使。
　　安卡打算拯救他，脸上浮着一种圣母般的神圣的光芒。所有诗人都是这么神经质吗？我和小月面面相觑。
　　于是，我也拒绝将自己的断指接上。
　　
　　猎人、狗和兔子
　　
　　我和小月对坐着喝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呷，一人燃起一支烟。
　　回忆就在我们的身边弥漫。我天生就是一个要强的人，一个强大的男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的壮举成为一件无聊的事，所以我失去了那根手指。
　　“你指望自己能改造那个家伙吗？”后来，我大声地斥责安卡。安卡却笑盈盈地，什么也不解释，等我发完火，就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妈的她的嘴唇是那么柔软，我一下子就热血沸腾。我用光了所有的劲也推不开她。
　　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小月，想起她的那种迷人的表情。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安卡和小月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安卡是迪厅里的钢管舞女郎，而小月却是个老师。多么奇怪的对比。
　　而我明明喜欢小月，却莫名奇妙地被安卡强吻了。
　　世间的事多么奇怪啊。
　　从医院出来后，我和安卡，小月已经成为了朋友。我们三人的关系很奇怪，有时候会谈笑风生，有时却是突然地沉默。不约而同的沉默，这种沉默令人窒息。
　　我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我们三人就像猎人、狗和兔子的关系：狗被猎枪顶着，只能去追逐兔子；兔子爱上了猎人，但猎人最终要吃它；而猎人又习惯于追捕的感觉，他知道狗对自己是忠实的，却忽略了这一点。
　　更要命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名叫张扬的诗人，会进入我们的三人世界。
　　在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和两个美丽漂亮的女孩的爱情故事中，他像一个从良的老鼠，将我们半遮半掩欲语还羞的面纱咬得鲜血淋漓。
　　
　　诗人的形象
　　
　　“我的安眠药不见了。”小月又去了一趟卧室，出来时向我摊开双手。我没有吭声。我有好多话想对小月说，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我始终相信我和小月的感觉是最纯洁的。头部和胸部的一次碰撞，便产生了那种微妙的感觉。我的头部是软的，她的胸部是硬的，一软一硬的相互激荡，多奇妙的事啊。
　　后来，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们认识约三个月时，为了庆祝自己帮张扬找到了个在酒吧看场的工作，安卡建议大家一起吃饭。
　　那天我们喝得很多，觥筹交盏中我显得哀伤、漠然、沉默不语。对于这样的庆祝，我是很不情愿的。有意义吗？这一切有意义吗？我冷笑看着这个面目可憎裂着嘴笑的男人，从没有相信过他会是个诗人。我决定将这次聚会搅乱。
　　“诗人不允许狂喝滥饮！”一听我说完，张扬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诗人要注意形象，不允许和女性靠得太近！”一听我说完，张扬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诗人还不允许在酒吧当打手！”这次听我说完后，张扬一声不吭，只是一脸尴尬地朝安卡看去。小月用手按住我的嘴，示意我别说了。我却借着酒疯，一个劲地挑刺。
　　那天安卡穿得很漂亮，浓妆艳抹如同宫廷深闺的小荡娃，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万种。为了安慰我，安卡打算驱车送我回家。在路上，她一直在偷笑。我的醋劲儿太明显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明明我喜欢小月，却不情愿看见漂亮的安卡被不洁的东西所拥有，比如刑事犯罪者许扬。这是一种奇怪而复杂的心理，却控制着所有意志薄弱的人。
　　所以，当那晚安卡再次用温软的嘴唇堵住我时，我没有任何抗拒力。准确地说，我不是被安卡强暴的。在内心深处，我愿意得到这样的伤害。这样的伤害真是他妈的太过瘾了。
　　
　　婚礼和争吵
　　
　　我和小月一直在喝咖啡，一杯又一杯地喝，咖啡因使我变得亢奋。我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我们认识的那一天的情形。
　　说着说着，我突然就哭了。接着小月也哭了。
　　“其实最近，我一直睡不着，天天晚上失眠。我每晚都必须要吃许多安眠药才能入睡。入睡后也会做许多紊乱的梦。”小月哭着说。
　　“其实我知道，你和安卡之间发生过什么。安卡都告诉过我。”小月突然说。
　　我的心猛地被击碎了。我像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小孩，以为那个世界是属于我个人，但忽然发现那个秘密其实只是积木，被人用手轻轻一戳就倒了，坍塌了。
　　“其实，安卡其实喜欢的是张扬。虽然他是一个抢劫犯，但他却是一个诗人。”
　　“其实，今天早晨我去看了他们。”我忍不住说。
　　是的，我在来到小月家里以前，去了安卡和张扬的婚礼。在化妆室里，我看见了他们两人。安卡略施粉黛，却漂亮得惊人。张扬也收拾得很利索，脸上弥漫着得意的微笑。
　　这种微笑如同对我的一种挑衅。
　　这种微笑本应属于我，我应该是那个新郎。因为我得到过安卡，我们有过一个缠绵的夜晚。安卡是我的。这和我爱不爱小月没有关系，安卡就应该是我的。
　　但是现实令人多么恻然！去越南以前，我就和安卡大吵过一架。我说，我爱你。她说，对不起。我说，是他吗。她说，没问题。我说，我要去越南了。她说，婚礼会如期举行。我说，他妈的。她说，亲爱的。我说，你真的爱他吗。她说，你好象瘦了……
　　这种对话真叫人抓狂，但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安卡要嫁给那个粗鄙的抢劫犯张扬，仅仅因为他从良了，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可怜虫，仅仅因为他身上有着许多能够激发安卡的母性的东西，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诗人。
　　
　　迷茫的小变态
　　
　　在越南时，我给小月打过许多电话。我有满腹的心事要向她倾诉。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时空的间隔可以使人的情感变得如此脆弱。我在自我营造的一次旅途中沦陷。
　　“我其实喜欢你的。我其实对安卡很感兴趣。我其实想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就会迷上安卡了……”我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很多次都默默地收线了。
　　在胡志明市，我绕着美丽的西贡河岸边散步，想了很久。我发现自己被三种抽象的东西纠缠在了一起，一是自尊，二是欲望，三是情感。它们合伙拧成了一根高负荷的三色电线，向我传递着来自俗尘凡世中的一股强大电流，我在其中晕厥。
　　我开始辨不清自己的需求。有些我认为自己需要的，其实根本不需要；有些明明不需要的，我却恋恋不舍。
　　小变态，你开始迷茫了。我暗暗对着镜中的自己说。
　　在电话里，小月一直安慰我。她有时候很开心，有时候又潸然泪下。我想她一定深爱着我，否则怎么会这么情绪化。
　　在河内，我买了几盒越南咖啡。我想把它送给安卡，安卡很喜欢喝咖啡。她每天要喝13杯，说这样才能够保持精力旺盛。难怪她的钢管舞跳得那么棒。
　　我不知道跳钢管舞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神经质。我觉得安卡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女孩啊，为什么她就偏偏要嫁给一个抢劫犯。这个结局对我的魅力真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小月说，她近期一直失眠，每晚需要吃很多安眠药才能睡着。
　　从越南回来后，我决定将咖啡送给小月。安卡才不需要喝什么咖啡，光是爱情就可以令她活力四射了。我和小月才是同病相怜的人。
　　
　　婚礼进行曲
　　
　　电视被打开了。一曲熟悉的音乐放了起来，《婚礼进行曲》。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一对新人结婚的场面。
　　我和小月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显得慌乱。在不远的教堂里也许这首曲子正在伴奏着喜庆和幸福。但在我和小月之间，它却显得那么生硬，那么讽刺，那么大煞风景。
　　我想我和小月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苍凉。真的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但是爱却让我们直截了当就窥见了对方的内心。
　　我们一杯一杯地喝着咖啡。我喝得有些嘴唇干裂，思绪混乱，身体有股亢奋的气流使我蠢蠢欲动，坐立不安。
　　“她现在一定很开心，正在化妆室和朋友们嬉笑打闹。”小月说。我没有吭声。
　　“她和他现在一定在交换戒指。”小月说。我仍然没有吭声。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张扬。他根本就不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他根本不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但往往优秀的女人却喜欢这种男人。”小月继续说。
　　“你呢？”我问小月。
　　“我不是优秀的女人，所以我喜欢优秀的男人。”小月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闪耀，好象在向我暗示着什么。
　　我站了起来，朝小月走过去。
　　
　　失踪的安眠药
　　
　　“你慢些我有些受不了，最近一直失眠。”小月在我怀中扭动喘息。我们赤裸裸地纠缠在一起。她好象有许多话想对我说，但每次说到一半，我就用嘴将她的嘴堵上了。
　　“我以为我什么也弄丢了。你也弄丢了，安眠药也不见了……”小月仍然在说。我们用力过猛，将靠背沙发直接压成了一张小床。我伸手将窗前的窗帘扯了下来，裹着我们的身体。阳光，如同水流般渗进我们的河流。
　　“你的安眠药其实不是丢了。是我拿走了。”我突然地说。
　　小月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闭开双眼看着我。
　　“是的。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但不属于安卡和许场，它属于我们。”说着说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小月表情变得非常惊恐，用力摇着我的肩膀，让我继续朝下说。
　　我无力地抱着小月，胡乱地亲吻着她的嘴，我的满面泪水涂得她的脸脏死了。
　　“是的，我将他们杀死了！我去安卡的化妆间时，将安眠药投进了他们的饮品里。他们已经来不及走上教堂了。他们再也不可能结婚，现在他们一定是软绵绵地瘫在地上，思维开始混乱。”我突然放声哭了起来。身体最坚硬的地方，变得疲软无力。
　　“药性开始腐蚀他们的神经，他们渐渐地不再有知觉。他们会沉睡。在梦中，他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NO，他们不会知道了。他们只会一直沉睡下去，沉睡不眠，让他们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爱情，在睡梦中破灭。这是我从越南回来后，唯一可以做的事，我无法再让自己的痛苦蔓延下去。”我绝望地抬起头来，像头小鹿一样抬起头，凝视着窗外。
　　小月也开始哭泣起来。在小月的哭泣声中，我看见窗外的一辆警车呼啸着朝我驶来。